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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洞裡打轉。行人都低著頭。上工的姑娘們氣忿忿的和望裙
子裡直鑽的狂風撐持;她們停下來喘著氣,鼻子和腮幫都給吹得通紅,臉上露著憤怒的
神色,真想哭出來。克利斯朵夫可快活得笑了。他所想的並非眼前的這陣風暴,而是他
才掙脫出來的精神上的風暴。他望著嚴冬的天色,蓋滿著雪的城市,一邊掙扎一邊走路
的人們;他看看周圍,想想自己:一點束縛也沒有了。他是孤獨的孤獨的!多快樂
啊,獨立不羈,完全自主!多快樂:擺脫了他的束縛,擺脫了往事的糾纏,擺脫了所愛
所憎的面目的騷擾!多快樂:生活而不為生活俘虜,做著自己的主人!
回到家裡,渾身是雪。他高興的抖了抖,象條狗似的。母親在走廊裡掃地,他在旁
邊走過,把她從地下抱起,嘴裡唧唧噥噥的親熱的叫了幾聲,象對付小娃娃那樣。克利
斯朵夫身上全給融化的雪弄潮了;年老的魯意莎在兒子的臂抱裡拚命撐拒,象孩子般天
真的笑著,叫他做〃大畜生〃!
他連奔帶爬的上樓,進了臥室。天那麼黑,他照著小鏡子竟不大看得清自己。可是
他心裡快活極了。又矮又黑,難於轉身的臥房,他覺得差不多是個王國。他鎖上門,心
滿意足的笑著。啊,他終於把自己找到了!誤入歧途已經有多少時候!他急於要在自己
的思想中沉浸一番。如今他覺得自己的思想象一口寬廣的湖,到了遠處跟金色的霧化成
一片。發過了一夜的燒,他站在岸旁,腿上感覺到湖水的涼氣,夏日的晨風吹拂著身體。
他跳下去游泳,不管也不在乎游到哪兒,只因為能夠隨意游泳而滿心歡喜。他一聲不出,
笑著,聽著心中無數的聲音:成千累萬的生命都在裡頭蠢動。他頭在打轉,什麼都分辨
不清了,只咂摸到一種目眩神迷的幸福。他很高興能感覺到這些無名的力,可是他懶洋
洋的還不想馬上加以試驗,只迷迷忽忽的體味著這個志得意滿的陶醉的境界,因為自己
的內心已經到了百花怒放的季節,那是被壓了幾個月而象突然臨到的春天一樣爆發起來
的。
母親招呼他吃飯了。他昏昏沉沉的下樓,好似在野外過了一整天以後的情形,臉上
那種光采甚至使魯意莎問他有什麼事。他不回答,只摟著她的腰在桌子周圍跳舞,讓湯
缽在桌上冒氣。魯意莎喘著氣喊他做瘋子;接著她又拍著手嚷起來。
“天哪!〃她很不放心的說,〃我敢打賭他又愛上了什麼人了!”
克利斯朵夫放聲大笑,把飯巾丟在空中。
“又愛上了什麼人!〃他喊道。〃啊!天!不,不!那已經夠了!你放心。嘿!
那是完啦,完啦,一輩子的完啦!”
說罷,他喝了一大杯涼水。
魯意莎望著他,放心了,可是搖搖頭笑著:“哼,說得好聽!還不象酒鬼一樣,要
不了一天就不算數的。”
“便是一天也是好的,〃他很高興的回答。
“不錯!可是究竟什麼事教你這樣樂的?”
“我就是樂,沒有什麼理由。”
他肘子靠在桌上,和她對面坐著,把他將來要乾的事統統告訴她。她又親切又不大
相信的聽著,提醒他湯要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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