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頁)
佛有道灰白的微光,一片汪洋,一線水波在天邊顫動,——那是大海。河向
著海流去,海也向著河奔來。海吸引河,河也需要海。終於河流入海,不見了音樂
在那裡迴旋打轉,舞曲的美妙的節奏瘋狂似的來回擺動;一切都捲入它們所向無敵的漩
渦中去了自由的心靈神遊太空,有如為空氣陶醉的飛燕,失聲呼叫著翱翔天際
歡樂啊!歡樂啊!什麼都沒有了!哦!那才是無窮的幸福!
時間流逝,黃昏來了,樓梯那邊已經黑了。雨點滴在河面上,化成無數的圓渦跟著
水波打轉。有時,一根樹枝,幾片黑色的樹皮,無聲無息的浮過,順流而去。兇殘的蜘
蛛飽餐之後躲在最暗的一角,——小克利斯朵夫老是伏在窗洞邊上;抹得烏七八糟的蒼
白的臉上閃著幸福的光彩。他睡熟了。
03
第三部 日色矇矓微晦
《神曲?煉獄》第三十
他不得不讓步了。雖然英勇的抵抗極其頑強,終究給戒尺制服了。每天早上三小時,
晚上三小時,克利斯朵夫必須坐在這架刑具前面。又要用心,又是厭煩,大顆大顆的眼
淚沿著鼻子眼腮幫淌著:他把常常凍得紅腫的小手在黑白的鍵子上搬動,彈錯一個音戒
尺就打下來,同時還要聽老師的咆哮,那是他覺得比捱打更受不了的。他自以為對音樂
恨透了,但他拚命用功,那可不是單單為了怕父親的緣故。祖父有過幾句話給了他深刻
的印象。老人看見小孫子哭,就鄭重其事的和他說,為著人間最美最高尚的藝術,為著
安慰蒼生,為人類增光的藝術而吃些苦是值得的。克利斯朵夫一方面因為祖父把他當作
大人看待而非常感激,一方面因為那些話跟他兒童的刻苦與高傲的精神非常投合而大為
感動。
但主要的原因,還是音樂所引起的某些情緒深深的印在心頭,使他不由自主的留戀
音樂,把一生奉獻給這個他自以為深惡痛絕,竭力反抗而無效的藝術。
依照德國的慣例,城裡有座戲院,演著歌劇,喜歌劇,輕歌劇,話劇,喜劇,歌舞,
雜耍,以及一切可以上演的東西,不拘種類不拘風格。每星期表演三次,從下午六點到
九點。老約翰?米希爾每次必到,對所有的節目都感到同樣的興趣。有一次他帶著孫子
一起去。好幾天以前,他先把情節詳細解釋了一番。克利斯朵夫一點也不明白,只記得
有些可怕的事;他一邊豈不及待的想看,一邊也十分怕看。他知道劇中要有一場雷雨,
他就怕給霹靂打中。他知道劇中有一場戰爭,他就不敢說自己會不會被殺死。頭天晚上,
他在床上真是急壞了。到了上演的日子,他幾乎希望祖父有事不能來。可是開演的時間
近了而祖父還沒到,他又開始發愁,時時刻刻從窗裡張望。終於老人出現了,他們倆動
身了。他的心在胸中亂跳,口乾舌燥,連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他到了那座神秘的屋子,那是家裡的人常常提起的。約翰?米希爾在門口碰上幾個
熟人;孩子緊緊抓著他的手,深怕把祖父丟了,他不明白這個時候他們怎麼還能泰然自
若的有說有笑。
祖父坐在老位置上,在第一排緊靠樂隊的地方。他憑著欄杆,立刻和低音提琴手拉
不斷扯不斷的談起話來。這兒是他的天地了;其他音樂方面的權威,這兒可有人聽他說
話了;他便利用,甚至濫用這種機會。克利斯朵夫什麼也聽不見。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劇
場,使他膽小的那麼多的觀眾,等待開演的心情,把他神志都攪糊塗了。他不敢回頭去,
以為所有的目光都釘著他一個人,他哆哆嗦嗦的把小鴨舌帽夾在膝蓋中間,圓睜著眼睛
瞪著那個奇妙的幕。
終於臺上敲了三下。祖父擤過鼻子。掏出指令碼,那是他一字不肯放過的,有時倒反
因之不注意臺上的戲文。樂隊開始演奏,一聽開頭幾個和絃,克利斯朵夫就安心了。這
個音響的世界可是他的世界了;從此以後,不管演的戲多麼離奇,他總覺得很自然的。
一開幕便是些紙板糊起來的樹,和差不多跟這個一樣假的東西。孩子張著嘴望著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