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1/4 頁)
了。然後他們倆一個追,一個逃的玩起來。奧多做野兔,克利斯朵夫做狗,在樹林中,
在草原上,往來馳騁,穿過籬坦,跳過土溝。一個鄉下人直著嗓子大嚷,因為他們竄進
了麥田;他們可照舊奔著。克利斯朵夫學狗叫學得那麼逼真,奧多笑得直流眼淚。最後,
他們在斜坡上往下滾,一路發瘋似的大叫大喊趕到他們連一個字都說不上來的時候,就
坐在地下,笑盈盈的彼此瞧著。現在他們可快活了,不惱自己了。因為這一下他們不再
扮什麼生死之交的角色,只痛痛快快的露出了他們的本來面目,兩個孩子的面目。
他們手挽著手回去,唱著莫名片妙的歌;可是快進城的時候,又想要裝腔作勢,把
兩人姓名的縮寫,交錯著刻在最後一株樹上。幸而他們興高采烈,把那套多情的玩藝兒
給忘了,在回家的火車上,只要眼睛碰在一起,就禁不住哈哈大笑。他們一邊告別,一
邊說這一天真是過得〃太有勁〃了。而分手之後,兩人更覺得那句話是不錯的。
他們又開始慘淡經營,比蜜蜂更耐性更巧妙:只憑一些平淡無奇的零星的回憶,居
然把彼此的友誼和他們自己都構成一幅美妙的圖畫,兩人花了一星期的時間把對方理想
化,然後到星期日見面;雖然事實與幻象差得很遠,但他們已經看不見那個差別了。
他們都認為能和對方做朋友是值得驕傲的。截然不同的性格反而使他們接近。克利
斯朵夫沒有見過比奧多更漂亮的人物。纖巧的手,美麗的頭髮,鮮豔的皮色,羞怯的談
吐,彬彬有禮的舉動,整齊清潔的服裝,都使克利斯朵夫看了喜歡。奧多卻是給克利斯
朵夫充沛的精力跟獨立不羈的性格唬住了。幾百年遺傳下來的根性,使他對一切權勢都
誠惶誠恐的抱著敬意。現在跟一個天生瞧不起成規的同伴混在一塊兒,他不免又驚又喜
聽著克利斯朵夫批評城裡有聲望的人,看他肆無忌憚的學大公爵的舉動,奧多微微發抖,
有種恐怖的快感。克利斯朵夫一發覺自己有這種魔力,便越發過火的拿出他嘻笑怒罵的
脾氣,象老革命黨似的把社會的習俗,國家的法律,攻擊得體無完膚。奧多聽著又害怕
又高興,大著膽子附和幾句,但事先總得瞧瞧周圍有沒有人。
兩人一同散步的時候,克利斯朵夫喜歡爬在人家牆上採果子,一看見什麼柵欄上寫
著閒人莫入的字樣,就故意要跳過去。奧多心驚膽戰,唯恐被人撞見;但這些情緒自有
一種快感,而晚上回家之後還自以為英雄好漢。他戰戰兢兢的佩服克利斯朵夫。凡事只
聽朋友安排:他服從的本能不是得到了滿足嗎?克利斯朵夫也從來不要他費心打主意:
他決定一切,替他分配一天的時間,甚至一輩子的時間,不容分辯的為奧多定下將來的
計劃,象定他自己的一樣。奧多聽到克利斯朵夫支配他的財產,將來造一所獨出心裁的
戲院,未免有些憤懣,可是也贊成了。他朋友認為大商人奧多?狄哀納先生所掙的錢,
再沒有比這個更高尚的用途,說話時那種獨斷的口吻,嚇得奧多不敢表示異議,而那種
深信不疑的態度,使奧多也相信了他的主張。克利斯朵夫想不到這個會拂逆奧多的意志。
天生是專斷的脾氣,他不能想象朋友或許另外有個志願。要是奧多表示出一個不同的欲
望,他會毫不遲疑的把自己的犧牲。他還恨不得多犧牲一些呢。他極希望能為了朋友去
冒險,有個機會表現一下他友誼的深度。他渴望散步的時候遇上什麼危險,讓他勇往直
前的去抵抗。為了奧多,他便是死也死得快樂的。目前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照顧他,遇到
難走的路,象攙小姑娘似的攙著他;他怕他累了,怕他熱了,怕他冷了;坐在樹底下,
就脫下自己的上裝披在他肩上;一同走路的時候,又替他拿著大衣,他簡直想把朋友抱
著走呢。他不勝憐愛的瞅著他,象個動了愛情的人。他的確是動了愛情了。
他自己可不知道,他還不懂什麼叫做愛情。但他們在一塊兒的時候,有時他會象初
交那天在松林中一樣,覺得心蕩神馳,身上一熱,血都上了頭臉。他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