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第3/4 頁)
如在鋼琴上的討人喜歡。他這一部分的教育是完全欠缺的;他認為坐上飯桌
主要是吃喝,用不著顧到什麼方式。愛整潔的彌娜就撅著嘴瞧著他,表示大不高興了。
人家預備他一吃過飯就走的。但他跟著她們回進小客廳,和她們一起坐下,不想動
身了。彌娜好幾次忍著呵欠,向母親示意。他完全不覺得,因為他快樂得有點醉意了,
以為別人也和他一樣;——因為彌娜望著他的時候照舊睒著眼睛(其實那是她的習慣),
——還有因為他一坐下來就不知道怎樣站起來告辭。要不是克里赫太太拿出她又可愛又
隨便的態度把他送走,他竟會這樣的坐一夜的。
他走了,克里赫太太的褐色眼睛,彌娜的藍眼睛,都有一道愛憐的光留在他心上;
象花一般柔和細膩的手指,有種溫馨的感覺留在他手上;還有一股他從來沒聞過的,微
妙的香味,在他周圍繚繞,使他迷迷忽忽,差點兒發暈。
兩天以後,照著預先的約定,他又到她們家裡,教彌娜彈琴。從此他經常一星期去
上兩次課,時間是早晨;往往他晚上還要去,不是彈琴,便是談天。
克里赫太太很高興和他見面。這是一位聰明仁厚的女子。丈夫故世的時候,她三十
五歲,雖然身心都還年輕,以前在交際場中非常活躍,卻毫無遺憾的退隱了。她的特別
容易拋棄世俗,也許因為浮華的樂趣已經享受夠了,覺得她以前的那種日子不能希望永
久過下去。她不忘記丈夫,倒不是為了在結縭的幾年中對他有過近乎愛那樣的感情:她
是隻要真誠的友誼就足夠的;總之,她是淡於情慾而富於情感的人。
她預備一心一意的教養女兒。凡是一個女人需要愛人家,需要被人家愛的那種獨佔
的慾望,只能以自己的孩子為物件的時候,母性往往會發展過度,成為病態。可是克里
赫太太在愛情方面的中庸之道,使她對兒女之愛也有了節度。她疼愛彌娜,但把她看得
很清楚,決不想遮藏女兒的缺點,正如她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幻想一樣。極有機智,極通
情理,她那百發百中的眼光一瞥之間就能看破每個人的弱點與可笑之處:她只覺得好玩,
可沒有半點惡意;因為她寬容的氣度與喜歡嘲弄的脾氣差不多是相等的;她一邊笑人家,
一邊很願意幫助人家。
小克利斯朵夫正好給她一個機會,能夠把善心與批評精神施展一下。她來到本城的
初期,為了守喪與外界不相往來,克利斯朵夫便成為她消閒解悶的物件。第一是為了他
的才具。她雖不是音樂家,但很愛好音樂,懶洋洋的在那個纏綿悱惻的境界中出神,覺
得身心愉快。克利斯朵夫彈著琴,她坐在爐火旁邊做著活計,迷迷忽忽的笑著:手指一
來一往的機械的動作,在或悲或喜的往事中飄忽不定的幻想,都使她默默體味到一種樂
趣。
但她對音樂家比對音樂更感興趣。她相當聰明,感覺到克利斯朵夫那種少有的天賦,
雖不能辨別出他真正的特點。眼看那神秘的火焰在他心中冒上來,她就很好奇的注意它
覺醒的過程。至於他品格方面的優點,他的正直,勇敢,以及在兒童身上格外顯得動人
的刻苦精神,都很快的受到她的賞識。但她觀察他的時候,還是一樣的洞燭幽微,還是
用的銳敏而嘲弄的目光。他的笨拙,醜陋,可笑的地方,她都覺得好玩;她也並不把他
完全當真(她當真的事情根本不多)。並且,克利斯朵夫暴烈的性子,古怪的脾氣,滑
稽的激烈的衝動,使她認為他精神不大正常,而是一個十足地道的克拉夫脫,他們一家
世代都是老實的好人,優秀的音樂家,但多少有點兒瘋癲。
克利斯朵夫並沒覺察這種輕描淡寫的嘲弄的態度,只感覺到克里赫太太的慈愛。他
是一向得不到人家的溫情的!雖說宮廷裡的差事使他和上流社會每天都有接觸,可憐的
克利斯朵夫始終是個野孩子,既無知識,又無教養。自私的貴人們對他的關切,只限於
利用他的才具,絕對不想在任何方面幫助他。他到爵府裡去,坐上鋼琴彈奏,彈完了就
走路,從來沒人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