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1/4 頁)
可凡事迷信;既嚮往於英雄的精神,也拿得出真正的勇氣,而為人卻那麼膽小懦怯!—
—那是一個只發展了一半的性格。
於是約翰?米希爾把野心寄託在兒子身上;而曼希沃最初也表現得很有希望,他從
小極有音樂天才,學的時候非常容易,提琴的演技很早就成熟了,大家在音樂會中捧他,
把他當做偶像。他鋼琴也彈得很不錯,還能玩別的樂器。他能說會道,身體長得很好,
雖然笨重一些,——可確是德國人認為古典美的那種典型:沒有表情的寬廣的額角,粗
線條的五官生得很端正,留著捲曲的鬍子,彷彿是萊茵河畔的一尊朱庇特。老約翰?米
希爾對兒子的聲名很得意,看到演奏家的賣弄技巧簡直出神了;老人自己就從來不能好
好的弄一種樂器。要曼希沃表現思想是毫不困難的,糟糕的是他根本沒有思想;甚至不
願意思想。他正如一個庸碌的喜劇演員,只知道賣弄抑揚頓挫的聲音,而不問聲音表現
的內容,只知道又焦急又虛榮的留神他的聲音對群眾的效果。
最奇怪的是,他雖然象約翰?米希爾一樣老是講究當眾的態度,雖然小心翼翼的尊
重社會的成規,可始終有些跌跌撞撞的,出豈不意的,糊里糊塗的表現,使人家看了都
說克拉夫脫家裡的人總帶些瘋癲。最初那還沒有什麼害處;似乎這種古怪勁兒正是大家
說他有天才的證據;因為在明理的人看來,一個普通的藝術家決不會有這種現象。然而
不久,大家看出了他的癲狂的性質:主要的來源是杯中物。尼采說酒神是音樂的上帝,
曼希沃不知不覺也是這麼想;不幸他的上帝是無情的:它非但不把他所缺少的思想賜給
他,反而把他僅有的一點兒也拿走了。攀了那門大眾認為荒唐,所以他也認為荒唐的親
事以後,他愈來愈沒有節制了。他不再用功,深信自己的技巧已經高人一等,結果把那
點兒高人一等的本領很快的就丟了。別的演奏家接踵而至,給群眾捧了出來;他看了非
常痛心;但他並不奮起力追,倒反更加灰心,和一夥酒友把敵手毀謗一頓算是報復。他
憑著那種荒謬的驕傲,滿以為能夠承繼父親作樂隊指揮;結果是任命了別人,他以為受
了迫害,便裝出懷才不遇的神氣。老克拉夫脫的聲望,使他在樂隊裡還保住提琴師的職
位;但教課的差事差不多全部丟了。這個打擊固然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但尤其影響到他
的財源。幾年以來,因為時運不濟,家庭的收入已經減少許多。經過了真正富足的日子,
窘境來了,而且一天一天的加劇。曼希沃只是不理會;他在裝飾與享受方面並不因此少
花一文。
他不是一個壞人,而是一個半好的人,這也許更糟;他生性懦弱,沒有一點兒脾氣,
沒有毅力,還自以為是慈父、孝子、賢夫、善人;或許他真是慈父孝子等等,如果要做
到這些,只要有種婆婆媽媽的好心,只要象動物似的,愛家人象愛自己一部分的肉體一
樣。而且他也不能說是十分自私:他的個性還夠不上這種資格。他是哪一種人呢?簡直
什麼都不是。這種什麼都不是的人真是人生中可怕的東西!好象一塊掛在空中的沒有生
命的肉,他們要往下掉,非掉下不可;而掉下來的時候把周圍的一切都拉下來了。
小克利斯朵夫開始懂得周圍的事,正是家境最艱難的時候。
那時他已經不是獨子了。曼希沃給妻子每年生一個孩子,完全不管將來的結局。兩
個在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其餘兩個正好是三歲和四歲。曼希沃從來不照顧他們。魯意莎
要出門,就得把兩個小的交給克利斯朵夫,他現在已經有六歲了。
這個職務使克利斯朵夫犧牲不小:下午他不能再到野外去舒舒服服的玩。可是人家
拿他當大人看,他也很得意,便一本正經的盡他的責任。他竭力逗小兄弟們玩兒,把自
己的遊戲做給他們看,拿母親和小娃娃說的話跟他們胡扯。再不然他學大人的樣輪流的
抱他們;重得吃不住了,他就咬緊牙齒,使勁把小兄弟摟在懷裡,不讓他跌下。兩個小
的老是要人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