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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夢,連一分一秒都不放過:他覺得萬分惆悵,繼而又責備自己,
不該有了這樣的幸福以後再抱怨。他合著手,一片熱誠的感謝上帝。
克利斯朵夫望著家鄉進發。經過了那麼一天,他心緒安定了,老人的溫情恢復了他
的自信。到了中間站,他高高興興的下來趕路。離家還有六十公里地,他可不慌不忙,
象小學生閒逛一樣的走著。這時正是四月,田野裡一切還沒怎麼長成。樹葉象面板打皺
的小手似的在蒼黑的枝頭展開來;疏疏的幾株起果樹開著花,嫩弱的野薔薇爬在籬笆上
微笑。光禿的樹林抽著嫩綠的新芽;林後高崗上,象槍尖一般矗立著一座羅曼式的古堡。
淺藍的天空氣著幾朵烏雲,影子在初春的田野中緩緩移動:驟雨過了,又出了大太陽,
鳥在那兒唱著。
克利斯朵夫發覺自己懷念著高脫弗烈特舅舅,而且已經想了一忽兒;他好久沒想起
這可憐的人,為什麼這一下忽然念念不忘了呢?他沿著水光盪漾的河邊,在兩旁種著白
楊的路上走著的時候,舅舅的面貌簡直形影不離的緊釘著他,以致到了一堵牆的拐角上,
彷彿就要劈面撞見他了。
天陰了,一陣猛烈的暴雨夾著冰雹下起來了,遠處還有雷聲。克利斯朵夫剛走近一
個村子,看到一些粉紅的門面和深紅的屋頂,周圍還有幾株樹。他腳下一緊,奔到村口
第一家人家的屋簷下去躲雨。冰雹下得很厲害,打在瓦上琤琤琮琮,掉在地下象鉛丸似
的亂蹦亂跳,車轍裡的水直望四下裡流著。在繁花滿樹的果園頂上,一條虹在暗藍的雲
端裡展開著鮮明的綵帶。
一個年輕的姑娘站在門口打毛線。她很客氣的請克利斯朵夫到裡面去,他便跟著走
進一間屋子,同時是做飯,吃飯,睡覺的地方。儘裡頭生著一堆很旺的火,上面吊著一
只鍋子。有個女人在那裡剝著蔬菜,跟克利斯朵夫招呼了一聲,叫他走到火邊去烘乾衣
服。那姑娘去找了一啤酒來給他喝。她坐在桌子對面繼續打著毛線,同時照顧著兩個彼
此拿草塞在脖子裡玩兒的孩子。她和克利斯朵夫搭訕著。過了一會,他才發覺她是個瞎
子。她長得一點兒不美,個子很高大,紅紅的臉蛋,雪白的牙齒,手臂很結實,可是面
貌不大端整,她跟多數的瞎子一樣臉上堆著點笑容而沒有表情,也和他們一樣,談到什
麼人和什麼東西的時候,彷彿是親眼目睹的。克利斯朵夫先聽她說今天田野裡風光很美,
他氣色很好,不由得愣了一愣,疑心她說笑話。他把瞎子姑娘和剝蔬菜的女人輪流的瞧
了一會,覺得她們都沒有什麼驚訝的表示。兩個婦女很親熱的問他從哪兒來,打哪兒過。
瞎子那股說話的勁似乎有點兒誇張;她聽著克利斯朵夫講到路上和田裡的情形,總得插
幾句嘴,議論一番。當然,這些議論往往跟事實完全相反。但她好象硬要相信自己和他
看得一樣清楚。
家裡其餘的人也回來了:一個三十歲光景的壯健的農夫和他年輕的女人。克利斯朵
夫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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