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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教堂的鐘樓。時間是傍晚四點。園中已經罩著陰影。樹巔
和紅色的鐘樓還浴著陽光。克利斯朵夫坐在花棚下面,背對著牆,仰著頭,從葡萄藤和
薔薇的空隙中望著清朗的天。他似乎才從惡夢中醒來。周圍是一平靜寂。一根薔薇藤懶
洋洋的掛在頭頂上。忽然最好看的一朵花謝了,落英繽紛,在空中散開來,好比一個無
邪的美麗的生命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消逝了這一下克利斯朵夫可哀痛之極,透不過氣
來,把手捧著臉哭了
鐘聲響了。從這一個教堂到另一個教堂,鐘聲相應克利斯朵夫不知道過了多少
時間。等到抬起頭來,鐘聲已止,夕陽已下。克利斯朵夫被眼淚蘇解了,精神被沖洗過
了,聽見心頭象泉水似的湧出一闋音樂,眼望著一鉤新月溜上天空。他被一陣腳聲驚醒
之下,立刻回到房裡,關了門,拴上了,讓他音樂的泉源儘量奔瀉出來。勃羅姆上來招
呼他吃飯,敲敲門,推了幾下:克利斯朵夫只是不理。勃羅姆從鎖孔裡張望,看見克利
斯朵夫大半個身子起在桌上,四周堆滿了紙,才放心了。
過了幾小時,克利斯朵夫筋氣力盡,走到樓下,發覺醫生在客廳裡一邊看書一邊等
著。他過去把他擁抱了,請他原諒他來到這兒以後的行動,並且不等勃羅姆開口,自動
把最近幾星期中驚心動魄的事告訴了他。他跟醫生提到這些,只有這麼一次,而勃羅姆
是否完全聽清還是問題:因為一則克利斯朵夫的話沒有系統,二則夜色已深,勃羅姆雖
然非常好奇,也瞌睡死了。最後——(時鐘已經敲了兩點),——克利斯朵夫發覺了,
便跟主人道了晚安分手。
從此克利斯朵夫的生活慢慢恢復了常規。那種一時的興奮當然不能維持,他常常覺
得很悲哀,但那是普通的哀傷,不致妨礙他的生活了。得活下去,是的,非活下去不可!
他失去了在世界上最愛的人,受著憂苦侵蝕,心中存著死念,可是有一股那麼豐滿那麼
專橫的生命力,便是在哀傷的言語中也會爆發,在他的眼睛,嘴巴,動作中間放射光芒。
不過生命力的核心已經有條蛀蟲盤踞了。克利斯朵夫常常會哀痛欲絕。他明明心裡很安
靜,或是在看書,或是在散步:突然之間出現了奧裡維的笑容,那張溫柔而疲倦的臉
那好比一刀扎入了心窩他身子搖搖晃晃,一邊哼唧一邊把手抱著胸部。有一次,他
在琴上彈著貝多芬的曲子,跟從前一樣彈得慷慨激昂忽然他停住了,撲在地下,把
頭埋在一張椅子的靠枕裡,喊道:“啊!我的孩子!”
最苦的是覺得一切都“早已經歷過了”。他老是遇到一些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言語,
同樣的經驗。什麼都是熟識的,預料到的。某一張臉使他想起從前看到的另外一張臉,
會說出—…(他敢預先斷定),——而且真的說出,另外一個人說過的話;同樣的人經
歷著同樣的階段,遇到同樣的障礙,同樣的消耗完了。有人說:“人生再沒比愛情的重
復更令人厭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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