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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難堪的情緒使克利斯朵夫更趨向於逃避社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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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弗雷斯科巴第為十七世紀義大利作曲家,歷史上有名的管風琴師。此處所稱弗雷
斯科巴第及哥波冷,舒伯特,肖邦諸人的表現方法與風格的大膽,均指各人在管風琴、
洋琴、鋼琴及其他室內音樂(如二重奏、三重奏、四重奏等)方面的作品。
德國的舊案已經撤銷。法國那樁流血的事也早已被忘了。現在他愛上哪兒都可以。
但他怕到巴黎去勾起傷心的往事。至於德國,雖則他回去過幾個月,雖則還不時去指揮
自己的作品,可並不久住。使他看不上眼的事太多了。固然那些情形不是德國獨有而是
到處一樣的。但我們對本國總比對別國更苛求,對本國的弱點也覺得更痛苦。何況歐洲
的罪惡大部分是應當由德國負責的。一個人勝利之後就得負勝利的責任,好似對戰敗的
人欠了一筆債;你無形中有走在他們前面帶路的義務。路易十四在他稱霸的時代,把法
蘭西理性的光彩照遍了歐洲。但色當戰役①的勝利者——德國——給世界帶了些什麼光
明來呢?難道就是刀劍的閃光嗎?沒有翅膀的思想,沒有豪俠心腸的行動,粗暴的、甚
至也不能說是健康的理想主義;只有武力與利益,竟然是個掮客式的戰神。四十年來,
歐羅巴惴惴不安的在黑暗中摸索。勝利者的鋼盔把太陽遮掉了。無力抵抗的降卒固然只
能使人輕視,使人可憐;但你看到頭戴鋼盔的人又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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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八七○年普法之役,法軍大敗於色當,為法國戰敗的關鍵。
最近太陽又出來了;雲端裡開始透出一些光明。為了要成為第一批看到日出的人,
克利斯朵夫從鋼盔的影子底下走出來,自願回到他從前亡命的瑞士。那些互相敵對的國
家,使當時多少渴慕自由的心靈感到窒息,無法生存;克利斯朵夫和他們一樣要找一個
中立的,可以讓人呼吸的地方。在歌德的時代,開明的教皇治下的羅馬,曾經被各個民
族的思想家象躲避風雨的鳥一樣作為氣息的島嶼。但現代的避難所又在哪兒呢?島嶼被
海水淹沒了。羅馬不是當年的羅馬了。群鳥已經離開了七星崗,——只有阿爾卑斯依然
如舊。在你爭①我奪的歐羅巴的中心,僅有(不知還能維持多久?)這個二十四郡的小
鳥巍然獨存。這兒當然沒有千年古都的詩情夢境,②也呼吸不到史詩中的神明與英雄的
氣息;可是這塊光禿的土地有它氣勢閎偉的音樂,山脈的線條有它雄壯的節奏,而且比
任何地方都更能夠使你感覺到原始力量。克利斯朵夫不是來求滿足懷古的幽情的。只要
有一片田野,幾株樹木,一條小溪,一望無極的天空,他就夠了。不消說,他本鄉那種
安靜宜人的景色,比著阿爾卑斯山中巨神式的戰鬥對他更親切;可是他不能忘了他是在
這兒找到新生的力量的,是在這兒看到上帝在燃燒的荊棘中出現的。他每次回到瑞士,
心中必有點兒感激與信仰的情緒,並且象他這樣的人決不只他一個。被人生傷害的戰士,
在這塊土地上重新找到了毅力來繼續鬥爭,保持他們對於鬥爭的信仰的,不知有多多少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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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羅馬城建立在七個山崗之上,後人常以七星崗為羅馬的代名詞。
①瑞士東南部及中部偏東均有阿爾卑斯山脈。又瑞士全國分為二十四郡。
因為住在這個國家,他慢慢的對它認識清楚了。多少過路的旅客只看見它的瘡疤:
大麻瘋似的旅館把國內最美的景色給糟蹋了;外國人聚集的城市,讓世界上肥頭胖耳的
人來贖回他們的健康;那些承包客飯的馬槽;那種酒池肉林的浪費;那些遊戲場中的音
樂,加上義大利戲子的可厭的叫囂,使一般煩悶而有錢的混蛋眉開眼笑;還有鋪子裡無
聊的陳列品:什麼木熊,木屋,胡鬧的小玩藝,老是那一套,毫無新鮮的發明;老實的
書商賣著專講黑幕秘史的小冊子;——到處充滿著下流無恥的氣息。而每年到這兒來的
成千成萬的有閒階級,除了市井小人的娛樂之外不知道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