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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是不美觀不潔淨的土話或者公用語的歪曲形態。也可以說,被文學語言所採用的方言屠殺了眾多的其他方言。”李銳也說過類似的話:“我想到所謂的國語,所謂我們現在所接受的這個書面語,它已經成為一種等級化的語言,普通話已經成為這個國度裡最高等的語言,而我們各省的方言都是低等的。
範:也有個別反例,比如廣東話一度曾經為全國人民所學習,結果廣東就倒過來了,要求廣東人學說普通話——似乎更多的是經濟原因吧。
汪:這是這種關係的一個變體,語言的地位總是與政治經濟糾纏在一起的。總的來說,一箇中國作家如果用任何一個方言來寫小說,所有的人都會說你土得掉渣。
範:想用方言寫作或者用一點方言寫作的作家都會說,土得掉渣沒有什麼不好,但同時又多多少少受到這種看法的影響,到底還是不想土得掉渣,即使真的土得掉渣,也希望人家說一聲,有特色,比如我就是。
汪:在語言上尋求獨創的作家大都是從這些弱勢語言入手的。一方面是個性化使他們力圖保持與大眾化、官方語的距離,另一方面也表明個體寫作不僅在文化立場和語義上,而且在語言的探索與實踐方面也是一種充滿慾望的角力與搏殺。
範:這是永遠伴隨一個寫作者的寫作生涯的,寫作不止,這方面的探索、實踐還有不斷的調整,都不會停止。
汪:事情確實如此,相對於普遍性,文學化的寫作可能更重視差異性。普遍性突現了通用、統一和標準化,而差異性則相反,就目前漢語現實狀況來講,雖然普通話普及率不斷提高,但絕大多數人首先是生活在自己的方言裡,由於方言與普通話處在不可完全轉換之中,因而方言更真實地反映了一個人的生命狀況和方言區的文化承傳。所以,儘管方言現在受到了許多擠壓、衝擊,龜縮排了一些“角落”,但它對生命個體來說,仍然是珍貴的。
範:這話說得太精彩了。要為每一個生活在方言中的人——每一個人都生活在方言中——向你的這句話致敬。為什麼有的人少小離家,早就不會說家鄉的方言了,但幾十年後聽到鄉音竟會嚎淘痛哭?什麼是珍貴?
汪:我們這次聊得太多了,特別是關於你的近作《赤腳醫生成泉和》。它引出了許多話題。
範:你的話題,一方面幫助我對這部小說進行分析和總結,更重要的,給了我理論上的提升——這個意思我前面也說過,對於實踐,當然是實踐本身很重要,但是是否能夠停下來想一想,總結一下,提升一下,在長期的實踐中是否有這麼一個驛站,對今後的實踐是相當相當重要的,過去我不太重視這個驛站,是我的無知,今後我會變得有知一點,得謝謝你的對話。
汪:與你對話的這幾天我還在斷斷續續地翻這部小說,我可能將一些東西想得太多太實了。倒是應該把眼光往遠處放放的,看得模糊一點。放遠了看,就是一個影像,一種色調,閉上眼睛,就是一個人的聲音,萬泉和的聲音。我們對逝去的生活有怎樣的心情?又該如何表達?能找到那個代言的真是不容易,心情意緒都那麼合拍,真的不容易。一個木訥的人,說出來的話時時要讓聰明人發笑的,但到後來,一種蒼涼上來了。想躲也躲不掉。到這時,一切細部的發微倒顯得多餘。
範:你對萬泉和的這一小段總結,讓我很激動,真的有點熱淚盈眶。我和你的感覺一樣,閉上眼睛,就聽到萬泉和的聲音,也看到他惴惴的樣子,總是惴惴的。他對生活的敬畏,他對人間的溫情,他對世界的寬容,他對人類的博愛,他和他爹的幾十年生活,這一切都使我感動——我對自己筆下的人物很少有這樣的感動。
第一章 謝萬醫生大恩人(1)
有了這張圖,你們就可以很方便地找到我的位置。我就是圖上左邊第二間屋門口那個沒臉沒面的人。從平面圖上你們看不到我的模樣和其他一些具體情況,我的情況大致是這樣的:十九歲,短髮,有精神。
這個位置不只是我在我們院子裡的位置,這還是一個人在一個村子裡、在一個世界上的位置。如果要想知道我在村子裡的位置,還得畫一張全村的圖,這個村子叫後窯大隊第二生產隊。如果要想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事情就更復雜了,我們先要知道這個世界叫什麼。但那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因為世界叫什麼跟我們沒有關係,更何況,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想知道我的位置。第一章謝萬醫生大恩人
還是回過來說院子裡的我。院子裡空空的,有幾隻雞在刨食,但哪裡有食,躲在地底下的小蟲子都被它們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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