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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得我心中衝了一下,這不會是在暗示我吧?難道我的想法他都知道?我不解釋,一解釋反而有了欲蓋彌彰的意味。我不動聲色說:〃我記下了。〃似乎他講的是別人,而我是一個例外。他講了好一會把話講完了,我說:〃記下了。〃他輕聲說:〃去吧。〃我忽然有點可憐他,正想找一番話出來表白一番,讓他放心。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說:〃去吧,去吧。〃我就離開了。
其實馬廳長他可以等到六十五歲再退休,可以回到中醫研究院去做自己的研究工作,帶博士碩士研究生。可他不願這樣做,我理解他,太理解他了。在那個位子上呆了那麼久,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定的難以移易的體驗方式,他需要別人對他恭敬,需要自己說話能夠算數,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研究人員能夠達到的境界。因此他無論如何都捨不得離開圈子,離開了圈子,他的世界就坍塌了。更何況他回研究院去怎麼跟別人交往?周圍的人有特殊的恭敬吧,他又不是廳長,這恭敬吧就顯得滑稽,雙方都會尷尬,沒有這種恭敬呢,幾十年培養出來的架子,放得下來?對他來說,沒有恭敬本身就是屈辱。如果進不了人大,權力脫了手,他就要嚐嚐世態炎涼的滋味了。世界會因為誰是誰而例外嗎?不會。對馬廳長這種想法,我還是有一點反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當了這麼多年的廳長,退下來還要抓住一點什麼。人對自己是有偏見的,人不可能放下自己。自我是人性難以超越的極限,不論他怎樣表白,怎樣故作豁達。想一想誰又能放下自己?想一想人抱有這種不可移易的思維定勢,卻掌握了公共權力,這真的令人不敢細想。古往今來多少大人物為了一己之慾不惜流血漂杵,歷史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比起來馬廳長這點願望又算什麼。果然過不了幾天我就被召到省委去談話。我上樓的時候還很自信,腿上的肌肉往後那麼一蹬,跨出去的時候就有一種彈性。上了三樓到組織部,看到部長辦公室幾個字,腿竟有點發軟。一個年輕的女孩接待了我,讓我等著,說章部長等會就來,就帶上門出去了。我坐在那裡等了幾分鐘,心裡就有點發虛,自己會不會有什麼問題被提出來,比如去年董柳收集股票的事?又比如三年前的那個傳說?我取下報紙來看,對自己掩飾著心虛。這時章部長帶著鍾處長進來了,我立刻站起了,雙腿併攏,肩往後靠,做了個立正的動作,手上卻還端著報紙。章部長笑咪咪說:〃大為同志來了,坐。〃我本來準備了嚴肅的表情,看章部長很輕鬆的樣子,也咧開嘴笑了一下。坐下來我在心裡批評自己,畢竟是沒經歷過大風浪啊,這就有點失態了,以後怎麼掌管一個廳?得把氣度拿出來!我迅速調整了神態以適合現在的氣氛,又感到了人採取什麼樣的姿態,完全是由他與對面的人的關係來決定的,我還能像對程鐵軍那樣對章部長?
章部長說話開門見山,很快就完成了談話,鍾處長在一旁沉默不語,恪守著自己當配角的角色。我沒有想到談話這麼簡單又這麼順利。最後他果然問到:〃你對馬廳長的安排有什麼想法?〃我說:〃這是省裡決定的事,我沒發言權,我想省裡總會全盤考慮的。作為我自己,我只希望工作不要受什麼干擾。畢竟馬廳長在衛生廳工作了這麼多年,他如果在一個位子上,還是有號召力的。他的話大家都服從習慣了,連我都習慣了。我要有點改革,還要靠省裡支援。〃章部長點點頭,沒說什麼。我本來準備好了,他如果問我改革什麼,我就要說出個一二三來的,他竟沒問,我有點遺憾,也只好算了。他問我有什麼要求,我說了兩點,第一,如果定下來就儘快宣佈。第二,宣佈的時候希望文副省長能夠到場。章部長說:〃你的要求組織上會考慮的,文副省長一個月以後的日程都安排好了,要他擠半天時間出來,我會跟省政府辦公廳聯絡。〃我很擔心拖延宣佈,沒有宣佈總還是有變數,難保有人拼了命要跳出來,一宣佈大家就安神了。又擔心文副省長不能到場,那樣我的份量就減輕了。
鍾處長陪我下樓,到了樓下也並沒有分手的意思。我就叫大徐把車開到省委大院門口去等。鍾處長收起了沉默的表情咧嘴笑了說:〃大為兄祝賀你了,你是全省最年輕的正廳級幹部。〃我說:〃感謝組織上的培養信任。〃他說:〃正因為是最年輕的,開始討論的時候有不同意見,處裡的態度很明確,知識化年輕化不能停在口頭上,衛生廳有幾個人有博士學位又做出了兩個國家課題?就在幾個人選中堅決推出了你。〃我馬上意識到自己說〃組織上〃太抽象了,現在不是說場面話的時候,我說:〃我心裡很清楚,我哪一年才起步?就這麼幾年走到今天,沒有大家的幫助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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