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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廳長你是第一個支援的。群眾的意見也許有點偏激,難免的嘛。讓人家說話,天不會塌下來。〃他說:〃讓那些人說話,他們會有什麼好話說?真讓他們說個暢快,我們大家都別活了。〃
丘立原去了,董柳說:〃大為我看你好好的就別自討苦吃了,廳裡的人不支援,處裡的人也不支援,推廣到人民醫院和中醫研究院去,我看也難,你總不能一天到晚守在那裡吧。〃我說:〃群眾支援!這一百多張紙難道是我池大為寫出來的?〃她說:〃群眾是誰?他們說句話算個話?名都不敢籤,你依靠他們?等你想依靠的時候,才發現那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我看了這麼多年,連我也看清了,你還是個廳長呢。〃她這倒提醒了我,群眾是誰?這麼多處長都敢站出來反抗我,溫柔敦厚的反抗也是反抗,可沒見有哪個群眾出來支援我,膽大的也只敢寫這幾張不署名的意見。社會的默契已經形成,在份上的人是碰不得的,他們是如此地結構嚴謹同心協力,又如此強韌,不是誰想撼就能夠撼動的。大人物也做不到,又何況我。事到如今我心裡已經承認了,廳政公開,這個口號還要喊下去,可這件事就這麼完了。想到這一點我感到屈辱,感到難堪,想做點事情比登天還難。我在大會上振振有辭言之鑿鑿,可叫我怎麼交待?
我把那份材料抓起來反覆看了,想著大家也不配合我,提那麼三條五條就可以了,居然提出這麼幾十條意見來。一個小金庫都拿不下來了。這幾十條一公佈,那還不會翻了天去?以後怎麼下臺?看著這幾張紙我想,在白色地帶和黑色地帶之間,有一個灰色地帶,這是權力者的利益空間,又是他們的運作空間。這個空間經過長期的安排,已經形成了默契,眾志成城,銅牆鐵壁,想打破是不可能的。利益就是利益,就是生存空間。爭取空間的衝動是人生的大根本,不是幾條道德可能壓抑,幾點理性可能約束,幾個榜樣可能說服的。在重大的利益面前,大道理說上幾卡車也沒有用,蒼白。這不是誰道德不道德的問題,更不是誰學習沒學習,懂不懂道理的問題。與黑色地帶不同,灰色地帶有自己的說法,比如小金庫,大房子都是工作需要,怎麼樣?當然小人物也有他們自己的說法。利益關係不同,說法就不同,話語權是誰的,說法就是誰的,小人物可能平等對話?晏老師說得對,天下沒有把板子打在自己身上的事,歸根結底,說法要按大人物訂的規則來說,這是人之常情。這樣想著,儘管充滿了惱怒,我還是原諒了丁小槐他們,人嘛。對人誰也不能超出上帝的安排去要求他們。
88、勢與局
我給陸劍飛打了電話,要他暫時不要把那份材料傳出去。他似乎也不感到意外,也不問為什麼就一口應了。應了之後他說:〃池廳長,這份材料都是從那些建議上原話抄來的,我也沒參加整理,這個情況您適當的時候給大家講一下。〃我還沒說退,他就在退了。我說:〃我要你做的事,你怕什麼?〃就掛了電話。我想不通為什麼開始支援我的人退起來比我
還快,連像丁小槐們站出來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我要靠他們來辦事,那叫碰上了鬼。這更使我感到了孤獨,陸劍飛還算個主將了,剛開始就連撤退的路線都設計好了。
我猶豫了幾天,真要放棄我覺得下不了臺,只怪自己開始太自信了。這時我看清楚了,我的自信來自一種自我幻覺,以為自己拒賄了,人格形象樹起來了,大家就會跟我走。天下哪有這樣的事?不要說我只是一個人,我就是上帝,只要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也會有勇氣站到上帝對面去。要是小人物也有這樣的勇氣就好了,沒有。一個到了份上,他要求特殊的權益,這可以理解。想要遏制這種衝動,那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我必須預設這個事實,因為換一批人上來結果也不會兩樣。只要他們不到黑色地帶去,不過那條線,在灰色地帶怎麼玩我都只能預設,大勢就是如此。我還想要群眾口服心服,讓他們滿意,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誰眼中擱不下砂子,誰就沒有辦法坐在位子上,凡事都認起真來,那沒完沒了。不但丁小槐,還有一大片人要牽進來,我能認真?再說上面都沒提這麼高的要求,都預設這個事實,我又何必?我想創造一個奇蹟,在衛生廳,在我這個還有一點殘餘的平民思想的廳長的引導下,把對話的渠道建立起來,讓小人物也有表達自己意願的機會。現在想起來,這是不可能的設想,根本不可能,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無處不在的力量把人給罩住了。這裡有一種勢,誰也無法阻擋;這又是一個局,無人可以超越。以前我灰頭土臉覺得自己扮演的角色是被預設了的,痛心但卻無奈;今天紅光滿面覺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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