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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不虛也。然則空之難言也久矣。執色者泥色,說空者滯空,及至兩無所依,則又一切撥無因果。不信經中分明讚歎,空即是色,更有何空;色即是空,更有何色;無空無色,尚何有有有無,於我掛礙而不得自在耶?然則觀者但以自家智慧時馳照,則彼岸當自得之矣。菩薩豈異人哉,但能一觀照之焉耳。人人皆菩薩而不自見也,故言菩薩,則人人一矣,無聖愚也。言三世諸佛,則古今一矣,無先後也。奈之何可使由而不可使知者眾也?可使知則為菩薩;不可使知則為凡民,為禽獸,為木石,卒歸於泯泯爾矣!
四勿說
人所同者謂禮,我所獨者謂己。學者多執一已定見,而不能大同於俗,是以入於非禮也。
蓋禮之禮,大人勿為;真己無已,有己即克。此顏子之四勿也。是四勿也,即四絕也,即四無也,即四不也。四絕者,絕意、絕必、絕固、絕我是也。四無者,無適、無莫、無可、無不可是也。四不著,《中庸》卒章所謂不見、不動、不言、不顯是也。顏子得之而不遷不貳,則即勿而不,由之而勿視勿聽,則即不而勿。此千古絕學,惟顏子足以當之。顏子沒而其學遂亡,故曰“未聞好學者”。雖曾子、孟子亦已不能得乎此矣,況濂、洛諸君子乎!未至乎此而輕談四勿,多見其不知量也。聊且博為註解,以質正諸君何如?
蓋由中而出者謂之禮,從外而入者謂之非禮;從天降者謂之禮,從人得者謂之非禮;由不學、不慮、不思、不勉、不識、不知而至者謂之禮,由耳目聞見、心思測度、前言往行、彷彿比擬而至者謂之非禮。語言道斷,心行路絕,無蹊徑可尋,無塗轍可由,無藩衛可守,無界量可限,無扃鑰可啟,則於四勿也當不言而喻矣。未至乎此而輕談四勿,是以聖人謂之曰:“不好學”。
虛實說
學道貴虛,任道貴實。虛以受善,實焉固執。不虛則所擇不精,不實則所執不固。虛而實,實而虛,真虛真實,真實真虛。此唯真人能有之,非真人則不能有也。蓋真人亦自有虛實,但不可以語於真人之虛實矣。故有似虛而其中真不虛者,有似不虛而其中乃至虛者。有始虛而終實,始實而終虛者。又有眾人皆信以為至虛,而君子獨不謂之虛,此其人犯虛怯之病。有眾人皆信以為實,而君子獨不謂之實,此其人犯色取之症。真偽不同,虛實異用,虛實之端,可勝言哉!且試言之。
何謂始虛而終實?此加人沒在大海之中,所望一救援耳。舵師憐之,以智慧眼,用無礙才,一舉而援之,可謂幸矣。然其人慶幸雖深,魂魄尚未完也。閉目噤口,終不敢出一語,經月累日,唯舵師是聽,抑何虛也!及到彼岸,攝衣先登,腳履實地,方無一死矣。縱舵師復詒之曰:“此去尚有大海,須還上船,與爾俱載別岸,乃可行也。”吾知其人,搖頭擺手,徑往直前,終不復舵師之是聽矣,抑又何實乎!所謂始虛而終實行者如此。籲!千古賢聖,真佛真仙,大抵若此矣。
何謂始實而終虛?如張橫渠已為關中夫子矣,非不實任先覺之重也,然一聞二程論《易》,而皋比永撤,遂不復坐。夾山和尚已登壇說法矣,非不實受法師之任也,然一見道吾拍手大笑,遂散眾而來,別求船子說法。此二等者,雖不免始實之差,而能獲終虛之益,蓋千古大有力量人,若不得道,吾不信也。
何謂眾人皆以為實,而君子獨不謂之實?彼其於己,實未敢自信也,特因信人而後信己耳。此其於學,實未嘗時習之而說也,特以易說之故,遂冒認以為能說茲心耳。是故人皆悅之,則自以為是。是其自是也,是於人之皆說也。在邦必聞,則居之不疑,是其不疑也,以其聞之於邦家也。設使不聞,則雖欲不疑,不可得矣。此其人寧有實得者耶?是可笑也。
何謂眾人皆以為至虛,而君子獨不謂之虛?彼其未嘗一日不與人為善也,是以人皆謂之舜也,然不知其能捨己從人否也。未嘗一日不拜昌言也,是以人皆謂之禹也,然不知其能過門不入,呱呱弗子否也。蓋其始也,不過以虛受為美德而為之,其終也,習慣成僻,亦冒認以為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而安知其為怯弱而不能自起者哉!
然則虛實之端,未易言也。蓋虛實之難言也,以真虛真實之難知也。故曰:“人不知而不溫。”夫人,眾人也。眾人不知,故可謂之君子。若眾人而知,則吾亦眾人而已,何足以為君子。眾人不知,故可直任之而不慍。若君子而不知之,則又如之何而不慍也?是則大可懼也,雖欲勿慍,得乎?世間君子少而眾人多,則知我者少,不知我者多√有舉世而無一知者,而唯顏子一人獨知之,所謂“遁世不見知而不梅”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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