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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沫,害怕鬼了就唾唾沫或者摸頭髮,一摸頭髮,頭髮放陽氣,鬼就近不了身。他唾了唾沫又摸了頭髮,自己看不見自己的頭上放沒放陽氣,但聽得見手一摸頭髮就啪啪地響。白天還罷了,一到天黑,他一個人在巷道里走,老遠看見有人影就懷疑那是不是鬼,身貼在牆上或藏在樹後盯著看,等那人影到跟前了,發現是村裡人,才放了心。剛走幾步又疑惑:這誰誰誰是不是鬼裝扮的呢?就又站住問:你是土根叔?土根袖手縮頭只管走,回頭說:不是我是誰?狗尿苔說:不是鬼吧?土根說:你才是鬼!狗尿苔說:我以為天黑鬼在巷子裡竄哩。土根說:鬼是吃屎的,常在廁所裡,你進廁所時跺跺腳鬼就跑啦。土根是老實人,他不會說謊,狗尿苔就信了,但他正好憋尿,再也不敢去廁所,撒腿往家裡跑,一進門把門扇撞得哐哐響。婆問:咋啦咋啦?狗尿苔說村裡有鬼哩,婆沒有問看到的鬼是什麼樣兒,反倒立即讓狗尿苔站住不動,從地上捏了一撮土撒在他頭上,說:我給你裝的紙花兒呢?
狗尿苔的口袋裡從此多裝了幾張紙花兒,婆又讓他給來回了幾張紙花兒。來回好像並不害怕鬼,倒是狗尿苔越發相信這村裡有鬼,看樹,看豬狗雞貓,看天上的鳥,地上的老鼠,石頭,都覺得是村裡死去的人託生的,而再看村裡的人又覺得是死去的樹呀牛呀青蛙老鷹和牛狗豬雞轉上世的。
狗尿苔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說給了霸槽,霸槽嘴裡噙著釘子掌鞋,就不掌了,把釘子從嘴裡取出來,說:你婆給你灌輸的?狗尿苔說:咋啦?霸槽說:迷信!狗尿苔立即想著啥事都不要牽連到婆,就說:我想的。霸槽說:你碎髁還有這想法,那你看我是啥轉上世的?狗尿苔卻回答不上來了。霸槽是古爐村最俊朗的男人,個頭高大,臉盤稜角分明,面板又白,如果不說話不走動,靜靜地坐在那兒,他比洛鎮學校的老師還像老師,可他一走動一說話,卻有一股子(骨泉)氣和邪勁能把人逼住。霸槽睜著眼說:我是啥轉上世的,咹?狗尿苔突然就想到了熊,說:啊白熊轉上世的。霸槽說:咱這兒有狼有狐狸的,哪兒有白熊,你見過白熊?!
狗尿苔是沒見過白熊,但馬勺他媽以前給他說過白熊的故事,說她小時候南山裡有白熊,熊能站起來走路,而且能笑,所以常變成小夥子出現,許多女人都被俊朗的小夥子所吸引,近來和它說話,結果小夥子抓住女人就笑,笑得沒死沒活,在笑聲中還原了自熊的模樣,就把女人吃了。所以,南山裡的女人一般不敢出門,要上山割漆或拾橡子,就在胳膊上套個竹筒子,一旦被白熊抓住,白熊在大笑的時候,可以胳膊從竹筒子裡退出逃脫。狗尿苔說霸槽是白熊轉上世的,是杏開正痴迷著他,而且馬勺他媽說白熊視力不好,外號叫白瞎子,他霸槽老戴個墨鏡,眼睛也是不好的。
狗尿苔說:以前有白熊,你就是白熊轉上世的。只說霸槽要打狗尿苔了,沒想霸槽卻哈哈笑了起來,笑得像颳風,一波一波的。狗尿苔說:白熊就沒死沒活地笑。霸槽說:狗尿苔,把窗臺上的鏡拿來!狗尿苔從窗臺上取了鏡,霸槽對著鏡照了照,說:馬勺他媽活了多少歲?狗尿苔說:七十多了吧。霸槽彎腰故意使他的腰顯得粗壯,乍著手邁起步子,噢噢地吼了幾下,說:馬勺他媽說她小時候聽說南山裡有白熊,這就是七十多年再沒見過白熊了,白熊是七十多年才能出生的!
把霸槽認定了是白熊轉上世的,霸槽就從此真地有意學著白熊的模樣,他走路胳膊都是在身後甩,步子再不急促,岔著腿走,原來發問說:咹?現在動不動就低沉地吼:噢?!笑起來頭仰在肩膀上突然嘎嘎嘎地笑,能把人嚇一跳。而狗尿苔也更怯火了霸槽。他越是怯火著霸槽,但霸槽越是對他親熱,竟然有興趣和他給全村人判定誰是啥轉上世的。比如支書老披著衣裳,走路慢騰騰的,沒事就低眉耷眼的,嘴窩著又腮幫子鼓圓,吃東西整個臉都在劇烈地活動,但眼要一睜,嘴要一咧,卻特別厲害,是老虎變的。灶火眼突出,嘴張開是方形,能塞進個拳頭,是蚧蚪子蛤蟆變的。半香腰這麼細,一走就扭,是水蛇變的。面魚兒圓臉沒鬍子,額顱上的皺紋像刀刻出來的是豬變的。馬勺坐沒坐相,總愛窩倦在那兒,別人說起與他無關的事他霜打了一樣蔫,一旦與他有關了,眼睛忽地就睜開,尤其他能和戴花半香杏開她們說話,越說越有精神,而戴花半香杏開和他說過話後都喊叫乏困,那馬勺就是老狐狸變的,他和女人說話就是吸女人氣的。麻子黑的目光遊移不定,聲又破,狼變的。長寬是樹變的吧,噢,應該是核桃樹。老順是老榆木疙瘩變的。迷糊一定是狗變的,瞎狗。水皮呢,水皮也是蛇變的,他這蛇和半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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