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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的,也是知青棄嬰,也是巧她媽碰見巧她爸——其中一個姥爺也當過大學校長。表演果兒裡會聊的太多了,她們等於每天在夢裡。
一個住A座的中戲果兒也是可以精聊的,相當有文采,信口一件事就是電影裡的一場戲,氣氛鏡頭排程都有,比當時所有賣座戲棒多了,她就是懶得寫。方言一直兜售這麼一觀點,所有表演果兒的身世都是一煽情電影,哪個果兒沒讓人狠狠辦過?哪個果兒沒當過第三者?哪個果兒不是先變成鬼又變成人?還瞎逼編什麼呀,製片公司一年找十個果兒拍十部戲,什麼全有了。
方言找死後的感覺,不用出樓就全見著了一一色糖,都奔過了長,果兒,個個冷豔懾人。有一天我和中戲果兒邊聊邊進樓,看見方言大白天站在大堂發愣,看兩頭樓門川流不息過人。我們笑,說你在這兒犯什麼傻呢?他說,這一樓住著不少鬼。中戲果兒說,你可別嚇我,我信這個,以後都不敢走地下了。我說,沒聽說鬼怕鬼的。中戲果兒瞪著我,看出心理活動是想抽我,我連忙說,回見。
咪咪方:你非得賤這麼一下嗎?
老王:有的時候賤一下舒服。這段真發生過,做鬼沒有家。這個聲音在我耳邊小聲說。做鬼沒有家。這個聲音在我耳邊大聲說。我從地下車庫走進大樓B1,地庫有一保安披著軍大衣晃盪,物業辦公室有一青衣女子低頭寫字,通往游泳池和超市那條走廊有腳步聲。
玩蛋去!我大聲說。猛看見電梯前一個小保姆前挺後撅拎著一兜子白皮雞蛋一把小蔥一瓶子橙汁一臉通紅。忙說,不是說你。鬼在笑。
哪裡是鬼在笑,分明是我在笑,我一邊笑還跟人小保姆解釋:這位先生今兒有點起猛了。
笑個屁。我轉臉衝著牆,我就這操性,你拿我怎麼辦吧。
方言那時候已經幻聽很厲害了,我說話他都當幻聽。
人有一句話叫心裡有鬼。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具體的聲音,當我走進地下室或游泳時潛入水下這聲音就非常清晰地出現。我只能分辨這是個孩子稚嫩的嗓子,帶有北京西郊普通話口音。不是我認識的任何朋友的聲音。這是一個嘲笑的聲音,否定的聲音,總是站在我處境的外邊,危險的時候會把我從夢中喚醒,忘形的時候迅即把我打入困惑。我試圖忽略他,為此很多年不游泳不走地下室。我躲了他很多年,最近他又出現了,開始進入我的冥想和夢境。電話響拿起來沒有來電顯示,十有八九是他。有的時候大笑之後,這孩子的聲音也會出現在一片空寂當中。他老是想顯得他正確,老是想證明我什麼也不是,就算他對我也不聽他的。活著的時候我有點怕他,死了之後最不怕的就是鬼鬼祟祟的東西。
我等著他,等他來跟我裝好人。有時一個人在夜裡專門放聲大笑,等他露面。
我就不說這段來自哪裡了。
方言住的那套房子是陰面,很窄的一條小路對面是高爾夫練習場高大的鐵絲網和密密響響的鑽天楊,樹梢後面是更高的樓,白天不在本樓的陰影中就在對面樹和樓的陰影中,太陽當頭也照不進來。有時窗簾還沒拉開就不用拉了。一夏天都以為是陰天,醒來不知是清晨還是午後。他寫死後醒來那段,心情是另一個人在地球醒來,一具大身體。一部現成的大腦這一次好,這一次不必像上次那樣費事了,還要放在不相干的人家發育。
上次關於我記住的不多,這次過去似乎還在,散在腦深處,林林總總人人身身哭哭笑笑比比劃劃聲聲語語件件品品絲絲縷縷飄至眼前。
我起來了,這過程沒人看見我看見天了。
看見的都是他天天窗外的實景:窗外是老白天,就是沒有太陽不見藍天浴盆刷洗乾淨那樣的白底子,遍地銀銀廊廊冰冰齒齒,一隻樓立在那裡一隻樹立在那裡一隻鳥飛起全無影子和明暗。
太堆砌了是吧?我不喜歡這段,明顯詞窮,這還是我刪過了呢。
咪咪方:你刪了?
老王:我是說當年他剛寫出來我就拿嘴幫他刪了。他太糾纏視覺了,落實到紙上就是糾纏字眼,你看這段,那麼多雪從天上降下來它們在天上一定是個奶酥天花板。——什麼叫奶酥?一定是又想叫奶油又想叫乳酪都不合適,生攢了一奶酥——幹了的奶油粉了乳酪。
東直門外大街棉棉垛垛隔三岔五有樹壓斷了枝一頭搶在地上綠葉馱著新雪像散了捆的粽子和荷葉託著年糕。
從加拿大使館路口拐彎時雪已經下乏了零星飛舞在玻璃上像幾隻亂了方寸的蚊蠓,接二連三就不見了。
為了一個荷葉年糕,拉了一路線兒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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