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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在北京未準每年去一趟我就算心裡有他們的,我總有一天不在,誰去?都讓梅瑞莎去,她也跑不過來。
老王:咱們這邊活的就沒少去美國,死的再去把人家那兒當什麼了?我發現你現在說話特像馬佳。
咪咪方:馬佳是誰?您讓叫您老王也不太好,還是叫澀兒吧。澀兒,我今天去了大大和爺爺墓,發現了兩個日期,他們去世的日子捱得很近,都是1999年,大大6月6號,爺爺7月7號。中間只差一個月我用數碼拍下來都給帶回來了。
老王:你記性怎麼那麼不好呢馬佳是我認識一女的。怎麼了呢捱得近?
咪咪方:我想起我自己老做的一個夢,現在想可能不是夢,一定是真發生過的——我站在一個有陽臺的客廳裡,問一個看不見的人,你們不會有事hE?三十歲以後,尤其是有了梅瑞莎,每年我都要做幾遍這個夢,夢裡的客廳是中國人的家,但認不出是我在中國的哪個家,好像都像又好像都不是。我問的那個人也一會兒在陽臺方向,一會兒在進門方向,弄得我團團轉,每次問的方向都不一樣,從來看不到人也聽不到回答。今天我去了永定路,從福田公墓回來順道繞了一下,想看看爺爺奶奶的房子,我小時候住了十多年的家。那個院子還在,那些包著陽臺的紅磚樓還在,都已經很舊了,磚色已經發褐,好像也不屬於部隊的物業,門口的司機班和掛白牌子的車都不見了,過去戰士的宿舍開了一溜小商店賣菜賣水果和餛飩水煎包什麼的。爺爺家樓下的籃球場沒了,又蓋了一座六層磚樓和爺爺家窗戶對窗戶,也蓋了有年頭很舊了。過去院裡遛彎的全是老人小孩和小阿姨,很安靜,現在馬路一直通到樓前像別的城鄉結合部一樣。三三兩兩的青壯年人站在路邊抽菸聊天打美式落袋,表情都很奇怪很多人一身排骨趿拉著拖鞋講一口完全聽不懂的南方話。
爺爺家是空的,大概前些年租給什麼人住過,扔著一地破衣服破鞋子破花盆和一個破床墊子,一股子黴味兒。我一進去看見正對外屋門那間把陽臺打通顯得極為狹長的小房間,就知道我夢裡來的是這裡。這間帶陽臺的小房間過去放電視和沙發,是一家人晚上見面的地方,我開口說話就叫電視屋,後來一家人都跟著我這麼叫沒人再叫客廳。陽臺沒打通前裡外窗臺上擺滿奶奶養的花像一個隔出來的花棚。窗子上掛著晾曬的衣物,窗子外一年四季永遠放下藍白條紋的鐵架子遮陽傘。爺爺就坐在屋裡沙發向外張望,奶奶不在就磨蹭進去拿著大雪碧瓶子給花一天澆好幾遍水,奶奶經常大喊他把花澆大了漚黃了。他那時只得過一次腦血栓,行動還沒有後來那麼困難,但一坐一起進出陽臺也很遲緩。
陽臺打通了花都變成擺在屋裡,少了一道門。光線沒了還可以開燈照明,那個角落就成了爺爺的寶地,專為他擺著一張椅子。早上我上學爺爺就坐那裡,中午我放學,爺爺還坐在那裡,一邊讀報一邊等飯,遙遙地朝我微笑。下午放學也是同一個情景。爺爺會在那個角落坐到開晚飯,才向前伸著兩手撅著屁股慢慢離開椅子站起來。奶奶不許我和阿姨幫他,要他自己鍛鍊起立,有時我們一幫女的就圍在他旁邊看,一邊議論他一邊鼓勵他。爺爺這時的眼神就很慌張,保持平衡的雙手就像要抓人,媽媽在家就會幫爺爺,叫我也去幫爺爺,說別叫爺爺在那兒“現”了。有時爺爺站到一半就怎麼也站不起來了,渾身彎著伸著雙手定在半道,周圍一個扶的東西都沒有,確實夠現的。越是有爸爸在他越容易這樣,爸爸從不幫他,也不圍觀,頂多隔著門瞅一眼就扭臉走開,有這一眼,爺爺十次裡五次還就真站不起來了。
我老覺得爺爺有點怕爸爸。爸爸一在,他就緊張。他們倆較了很多年勁,從我記事他們倆就在飯桌上吵架,後來爺爺拍不動桌子了,爸爸就跟奶奶吵,奶奶不管說什麼他準諷刺她,到我離開那個家離開北京去美國他們還在吵,一吃飯就吵,但奶奶已經明顯吵不過爸爸了,飯桌上最後往往是爸爸一個人的慷慨陳詞,非得我制止他。
我一開口,全家人就笑了,爸也笑了。爸對我是永遠的好脾氣,話頭上雖然也不讓我,但不是那種不許人講話拿口氣聲浪壓人的。爸看我的眼睛是溫存的,欣賞的,我對他突然一言以蔽之,他比誰都高興,跟旁人一起大笑。這時媽就說,這種人只能讓他女兒治他。我那時也是不靠譜,還不懂爸和女兒的關係,每次飯桌上的戰爭都是我來擺平,不免沾沾自喜,一次當眾宣佈:咱們家數我威信最高。遭到全家人的鬨堂。爸捏著我臉蛋說,胖妞,我是讓著你,你還挺臭美,就你那兩下子,想說過我,還且練呢。從此我這話把兒就算落我爸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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