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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比較認真地學習了中國歷史,把筆記整理出來以後才寫成的。
寫文章,特別是寫批判性的文章,要注意分析和說理。
我最初寫的文章,可以說相當多的是帶有批判性的。當時是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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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舊社會,抓到一點就批判。
1935年,黨提出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策,這對我們這一代人是一個很大的鍛鍊。既要保持獨立的立場,又要講團結,那就不能對一些人物簡單地說好就好得不得了,說壞就壞透了,對具體問題要作具體的分析。比如我在1936年寫了篇《胡適論》,雖然簡陋,但最近有機會重看了一遍,似乎也還是說得比較周全。文中說他在五四運動中是右翼,但也承認他還有一定的功勞;在抗日問題上,說他有過錯誤的言論,但也不抹煞他當時有愛國的表現;並且指出對胡適這樣的自由主義者,應該在抗日中同他聯合起來。如果沒有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策,我那時是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文章的。對人和事要進行具體分析的方法,是毛澤東同志一貫提倡的。我們寫文章也一定要遵循這種方法,不能簡單化。
在國民黨統治區寫批判性的文章,特別是在抗日統一戰線的條件下寫這類文章,不能不注意到充分地講道理。盛氣凌人地罵人固然是不行的(魯迅提出“辱罵和恐嚇絕不是戰鬥”
,這對我們一代人起了很好的影響)
,單純依靠引用一些馬列主義的詞句也是不行的。
比如,我在1944年左右寫文章批判歷史學家錢穆的錯誤時,就沒有光說他是反馬克思主義的。如果這樣,他會覺得可笑,因為他本來就宣稱自己是反馬克思主義的。對唯心論哲學家的批判也同樣如此。人家本來就是唯心論者,你說他的哲學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辯證唯物主義不一樣,這有什麼意義呢?所以,必須認真地講出一些道理來,說明為什麼從反馬克思主義立場出發,從唯心主義觀點出發,只能得出錯誤的結論。如果只引用一些馬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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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的詞句,不但根本不可能駁倒被批判者,也不能說服讀者。
所以,我在國民黨統治區寫批判文章,時刻都注意到要充分地講道理,這種訓練對我是有好處的。去年我在國外遇到從臺灣去的幾位學者,他們是民主主義者,被臺灣當局趕出來過。他們說我過去批判錢穆的文章寫得好,他們在臺灣時把它複製了送給朋友。我說這篇文章可能有個好處,那就是我沒有擺出一副左派的架子,而是以說理的方法,具體地指出錢穆歷史觀的錯誤。在那篇文章中,我雖然沒有引用馬列主義的詞句,但我是以馬克思主義者的立場來說話的。
我們現在還是要寫批判性的文章的。馬克思主義者不能放棄批判這個武器。當然,我們不能搞“文化大革命”時的“大批判”
,任意上綱上線,隨便給別人戴帽子,絲毫不講道理,那不是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現在寫批判性的文章,有的可以而且必須用一些馬列著作的詞句,但是我們不能光靠引用幾句馬列著作中的話就算把對方駁倒了,還是要認真地進行分析說理。
寫文章,無論是敘事或發議論,都要寫得簡練。現在提倡文章要寫得短,短就要求簡練。把比較複雜的意思用最短的篇幅寫出來,這不是很容易的事。
但如果把文章中的廢話、可以刪節的詞句、不必要的形容詞都省略掉,文章是可以縮短的。
敘事要寫得簡練也不容易。中學生作文時,首先學寫敘事文,這是作文的基礎。寫歷史要敘事,把一件事情裡比較簡練的話交代清楚,是需要下功夫的。有時候,我覺得敘事甚至比發議論還難。敘述一件複雜的事情,既要使人知道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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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前後經過,又不能寫得太囉嗦,令人看了討厭。而且,還要說得生動、不枯燥,要突出重要的情節,這都要下功夫。
發議論當然也有難處。雖然說的是某一點意思,但牽涉到各個方面。有時會感到層次太多,正面反面都要講,用了許多“雖然”
、“但是”
、“這一方面”
、“那一方面”
,講得很複雜,還是沒有能夠把道理說透。其實從很複雜的道理中總可以找到一個比較簡明的邏輯程式,先抓到最要害的一點,然後把其他必須說到的各點各得其所地安排好,這樣就可以用比較簡單的方法把道理講清楚,所發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