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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黑女在家將養了月把工夫,身子剛好轉些,今日出來為老爸糴麩,正好遇見歪雞被榆泉河的民兵圍打,心下不平便跳出來相幫。她端起秤桿的尖頭,照著二狗等人一通亂戳。二狗等人沒有防備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所以也結結實實捱了幾下。然而黑女畢竟是個婦人,被二狗一把奪過秤桿,〃嘎啦〃一聲折做兩截撇到地底下,罵道:〃避屍!不看你是個婦女,老子今天平鏟了你!〃黑女道:〃就允你們打人?〃正罵,只聽旮旯裡歪雞一聲慘叫,鼻青臉腫血面拉碴地從人群裡爬出來,跪著往前挪動了幾步,〃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民兵們跟上來,還是不依不饒地往他腰身上踩踏。黑女慌忙撲上去,實貼貼抱住了歪雞的頭,叫罵道:〃畜牲!你們這些畜牲!要人命哩嘛!〃二狗喊道:〃快撤快撤!〃剎那間不見人影了。
《騷土》第六十一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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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案變作是無頭大案
生人日竟成了死人之日
那天夜裡,武成老漢從飼養室回來,門樓底下踢著一人,扳過一看,竟是自家黑女,不覺大吃一驚。連忙喊娃媽和黑蛋,將黑女挪到窯裡。一家人又是升火又是洗涮,忙做一團。
媽為黑女擦身洗面,邊洗邊哭,邊哭邊訴,結果訴出一段話來。不想居然自成詩文,其言道:
兒啊,媽夢見東岸的埝頭上開菊花,菊花的骨朵兒饃盤盤大。西岸跑來個黑毛猴,毛猴的牙子豁獠下;伸出它的那毛爪爪,一把揪下黃菊花,手裡頭銜腳底下踏,哎呀呀,日頭底下它笑哈哈。
兒啊,媽夢見村北的乾溝裡水嘩嘩,水浪頭拍打著咱門閂閂。村南漂來個白月娃,月娃的臉上長疤疤;伸過他的那小手手,一把揪下媽奶頭,嘴裡頭噙舌頭上咂,哎呀呀,腔子底下他笑哈哈。
老婆這一段話看似平常,其實凡人不曉,皆是人生夢境極大忌諱之事。即:夢無故採花者,女人遭侵;夢無緣得子者,家來橫禍。這兩者都讓老婆夢見了,你說怕也不怕?
閒話少說,天亮時候,少不得請了楊濟元老先生過來診治。老先生如今年邁體衰,輕易不再出門看病。只是礙著武成老漢的大面子,不出診不行。這才由黑蛋攙著,顫顫巍巍來到家裡。
老先生炕頭坐定,從懷裡摸出一副棗核眼鏡,鼻樑上架了。照了一眼黑女,剛崴住手腕子,老先生便倒吸一口冷氣,叫道:〃啊呀,我的家家,咋把娃作踐成這個樣子了!〃武成道:〃不是是咋?夜黑的時候,我從溝北迴來,半路坡地遇上她。我一看是我黑女,喊叫她,把他家的賊女子,深更半夜你這是咋哩嗎?娃一頭撲到我懷裡,哭了兩聲,沒氣了。我緊趕揹回屋來。你曉咋?娃從孃家回來的路上,也是這兩天多雨,腳底下沒防顧,從坡上滾下來,栽成這了!〃濟元老先生聽著,默默一笑。此時不便戳破,他一照面,便看出黑女是被人打的。但對他,是栽是打無關緊要,緊要的是看病。他隨口附和道:〃唉,沒說現在的婦女,膽子也太大了!仗著一副大腳板子,說行便行,孃家回來,看天黑便該讓孃家人送上一程才是!〃武成道:〃卻不是!〃老先生道:〃再啥話甭說了,給娃抓上幾副藥吃。〃
值此,黑女便在鄢崮村孃家將養身體。黑女經這麼一場,竟多虧懷裡有那枚八王遺珠的寶貝維著,自始至終沒有性命之虞。接下來她只是一頭迷昏著連睡了七天七夜。這期間如何進食如何換衣,全由老媽一人操持,自己竟無知無覺。
黑女完全甦醒是在一天夜裡。她睜開眼,只覺腦子裡空蕩蕩的。看見黑漆漆的窯頂,聽見媽在窯後隔間裡的油燈下面嗡嗡地紡線。她很平靜,心裡竟也沒想如何回到家裡。她覺得口渴,嘴裡輕輕地喚道:〃媽!〃這一聲叫,媽沒有聽見。這時她聽見老爸說話的聲音。她想像,老爸也許就像往常一樣,蹴在油燈下叼著煙鍋與媽說叨呢。
她自小便常常這樣偷聽他二老的�唆。那時候她還小,從老人的談話裡,她瞭解了鄢崮村許多隱蔽的秘密,瞭解了男人和女人的事情。人世間並不像想像的那樣,丁是丁,卯是卯。這個表面上一本正經的社會下面,隱藏著許多變化。
這時,只聽老爸壓低嗓音,煞有介事地對媽說:〃哎呀,你曉咋?大隊上已經查出眉目來了,二臭就是根盈害的!這之前,有人看見他從集上灌下一桶子煤油回來!把他家的,雷局長審案的時候,大鍘子立下,根盈可咋就不認呢?你看怕怕不怕怕!〃媽說:〃可沒問根盈和二臭咋恁大的仇呢?〃老爸道:〃這你們屋裡人就不曉得了!你說根盈和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