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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大害如今獨自坐在縣監獄裡的一間黑房子裡,竟是稀裡糊塗,任啥不曉。夜裡做 夢,只見大義、歪雞一班弟兄率領了那梁山造反的好漢過來劫牢,將他救了出去。醒來過後 ,一個人哈哈大笑,笑過之後竟又至於落淚。想著媽死的時候,八八八九九九地叮囑他,要 他去尋父親郭良斌,竟沒想父親是那鐵石心腸,出出進進都給他講政策,將他趕了出門。他 這口氣一輩子沒嚥下,尋著各種法兒與社會與上頭作對,落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實是可憐!
此話說到這裡,便也不能不數落他大害的不是。說那大害他怎就忘了剛回鄢崮村的當天 晚上,他媽從墳裡爬出來,託夢於他那悽楚場面?他媽說了兩句暗語‘河邊羞羞草,路旁碗 碗花’,其意不也就在告訴他,鄢崮村有兩個靈秀的女子,黑女和啞啞。這兩個女娃隨娶誰 氏,老老實實過成家立業的日子,少和村中一班少年往來,也不至於跌下如今的大禍得是? 他媽又怕他不明,在空中給他又畫了個米字,擺著手,意在要他甭犯在米字上頭。他領著村 人劫了儲備糧,果然出了亂子,糾纏出如下的事實,看是冤也不冤?
《騷土》第四十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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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媽哪曉,她兒生來就不是警覺的人,大大咧咧,一意孤行,將活人做了戲耍。悔 之晚矣,悔之晚矣!此事說來倒也不是迷信。在此卻要告那有心之人:大凡活人,事事處處 得小心謹慎。既是晚間,魂遊身外也得警惕。夢裡有時告訴你白天裡為你不明的未來之事。 你說得是?
鄢崮村男女老少趕到縣城已快端晌。葉支書識路,直接將村人領到城東的大校場裡。進
場一看人山人海,沒個插腳的地方。但聽說是鄢崮村的人來了,卻不咋閃開一條路來。由啞 啞的車子前頭打路,直擁到會場前頭坐了。葉支書安排了兩個民兵,一左一右護住啞啞,以 防她生出事來。那啞啞卻不顧,從懷裡掏出梳子,喜歡得沒地方說去,一雙黑琉球兒似的眼 ,看看這看看那,還大大咧咧地梳頭。太陽照著她青春煥發的臉兒。
縣上到底是大地方,為開大會用木材專門搭了個戲臺,戲臺周圍的杆子上扎滿了紅旗, 風一吹嘩啦啦亂響,架著高音喇叭。戲臺上頭,一個不相識的人屁股一撅一撅地講話,聲音 太大,聽不慣的人一時還聽不清幹。他沒說幾句,便輪到鄢崮村男女老少無比熟悉無比敬愛 的季工作組上來講話了。一看到他,那啞啞便激動起來,回過頭,向鄉親們十二分欣喜地指 著季工作組,呀呀地學說著,意思是她認識他。季工作組神色穩重,氣派很大,的確像是一 個大官。說話與在鄢崮村時完全兩樣,調子變得緩而且長,像是在他的嗓門上安裝了個�� 床子。每講一句便頓住,朝那高空遠處凝望。鄢崮村人一開始還好生奇怪,紛紛回頭看他望 啥,結果才明瞭是人家季工作組講話的習慣。不過,這習慣在鄢崮村時卻沒有過。講呀講, 講了兩個多鐘點,終於講完了。
前頭講話的那賣尻子的又上來了,講了幾句,人群便轟動起來。這時人們看見由西北角 走過一班手握鋼槍的部隊。接著是民兵押著十來號人過來,眼尖的人一眼便認出呂連長,下 來是大害等人。那大害被兩個人架著,一個人壓著頭,不讓他直起腰來,脖子裡勒著一道喉 繩,害怕他胡喊叫。後面緊跟的是大義、歪雞等一幫弟兄。村中親人一看到這,忍不住嗚嗚 地哭成了一片。
這班人在戲臺下頭立好。該撤的人便撤下來。這時,大害雖有兩個人押著,但他仍是倔 著要將頭揚起來。結果他竟真的掙脫了幾個軍人的手,立直了起來。歪雞那賊也是死犟,跟 著揚起頭。
人群裡頭也是,葉支書幾人單將那啞啞治不住。啞啞瘋著搶著要出去。大害看見啞啞這 頭,眼睛一發瞪圓,直朝這邊使勁。戲臺上很快就宣佈完了。一班部隊又圍上去,將人押了 下去,惟獨大害留了下來。押人的時候,只聽見歪雞想喊叫一句什麼,被民兵們擁上止住, 沒喊出來,押上走了。人群裡頭木老漢哭著說∶“這賊娃,啥時候了還硬得想咋!”
正說著,人群像水流直往上湧,此時誰也不曉得誰是誰了,自個兒把不住腳步,跟上向 東山根子底下挪動。那啞啞卻不曉怎擺脫了約束,竟顛到人群的前頭,將緊揪著她衫子的葉 支書曳上地跑。慌亂間,只見那班執刑人員將大害押到一面高崖底下,趁著人群還沒跟上來 ,便崩地一聲清脆的槍響,將事情了結了。卻說那大害面朝著黃土老墚,面朝著生他養他的 鄢崮村的方向,款款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