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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想得出。
大約半夜時分,嘉和與嘉平被他們的媽搖醒了。嘉和從陌生的床褥上坐起,才知道他們睡的是剛才臨時歇息的鹽官小客棧。小哥倆一下床身子就歪了,忍不住哎晴哎晴叫了起來。屋外趙伯伯說:“走不動就算了,明日看晝潮,一樣的。天醉騎了半日馬,胯就痛得邁不開,起不了床,不能去了。“
嘉和、嘉平聽了連忙說著不痛不痛,披著毛毯,一歪一斜地跟著沈綠愛出了門。
腥鹹的江風從夜的深處刮來。月色橫空,江波靜寂,悠悠逝水,吞吐瞻光,大潮尚未來臨,此一行四人,在鎮海塔塔燈下抱膝而坐。塔下,亦有三三兩兩來觀夜潮的人們。月色即明,那呈弧形的魚鱗大石塘在幽明幽暗中,便幻化得無限長遠,彷彿沒有盡頭,一直砌到了天邊。嘉平又冷又激動,一會兒跳起一會兒坐下,側著耳朵時不時地問:“趙伯伯,是不是馬上就要來了?是不是?你們是不是已經聽到潮聲了?舊年我看過白日裡的潮水,父親帶我來的。他怎麼啦,騎馬騎得屁股痛?要不要我趕回去把他拖起來。多可惜啊,多可惜啊,他再也不可能見到月亮下的潮水了!”
“你坐下,像你阿哥一樣,別胡扯了。”沈綠愛生氣地一把把兒子拉到身邊,“你看嘉和,一聲也不吭,老老實實等潮水來。你當想什麼就有什麼的?那是緣分。我們和夜潮有緣,你爹沒這個緣分。要不怎麼到了這裡他還來不了呢?“
“弟妹莫不是怨我?”趙寄容笑了起來,“我這人向來不強人所難,凡事悉聽尊便。天醉起不來,我有什麼辦法?”
沈綠愛問了一下,低聲說:“我不怨你,我怨誰去?”
趙寄客別過臉,看了一眼沈綠愛,滿臉月色的面容,叫他驟然一驚,他一下子竟閉上了眼睛,心中狂跳起來。他站了起來,向著大潮來臨的方向,雙手叉著腰。風色陡寒,遠遠的,海門潮起了。
嘉和始終抱膝坐著,一動也不動。他沒有嘉平的激動,相反,這大潮來臨前的萬籟俱寂卻使他小小少年的心升起從未有過的悲涼。他很難相信,這樣無聲無色的世界裡,這樣一片的蒼茫甚至渺茫裡,會出現巨浪滔天的大潮。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可能的?風這麼涼!帶著腥氣和鹹氣,這應該是海上的風吧。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海呢。可是我好像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看到大海一樣。唉,大潮,還有傳說中的潮神,究竟是怎麼樣的呢?真想知道!真想真想知道!由於過度的急切,又擔心希望落空,嘉和拚命地用一種悲觀的情緒來弓舊自己,一邊卻又豎起耳朵來聽趙伯伯對嘉平說古。
“你說什麼?潮神有沒有?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當然,我們既然到了這裡,不妨以為是有的吧。春秋時吳越爭霸,吳國打敗了越國,越王勾踐請和,吳王夫差同意了。大夫伍子骨極力反對納降,夫差賜劍令他自殺。死前,伍子管說:我死後,把我兩眼挖出來,掛在都城東門上,我要親眼看著越國兵士殺進吳國的城門!”
“真的,他真的把眼睛挖出來了?”嘉和問,氣透不過來。
“當然,伍子管是大英雄,只有大英雄才說得出這樣的豪言壯語,劃劃西湖船兒的人是沒有這等見識的。結果,吳王夫差把伍子前的屍體裝到一個牛皮口袋投到錢塘江中,伍子餚英魂不散,化為潮神,朝朝暮暮素車白馬卷濤而來。你聽,你聽。他來了!他來了!十萬軍聲半夜潮。來來,都站起來,抱住我,小心被潮水捲了去!“趙寄客陡然激動了起來,把兩個孩子一手一個摟在懷中。
此時,沈綠愛滿耳都是天雷一般的轟隆聲,眼前一道白練,似清非清,勢不可當而來。她滿胸都被這白練塞住了,憋得透不過氣來,一把從後面抓住了趙寄客的肘彎。
“不用怕,不用怕!有我趙寄客在。都抱住我,我抱住這鎮海石魯的腳!“趙寄客大聲地說話,但濤聲幾乎淹沒了他的聲音,“怎麼樣?怎麼樣?有勁吧!他日素車東浙路,怒濤豈必屬鷗夷。
誰的詩?是張蒼水的,知道嗎?張蒼水,英雄!大英雄!不用怕,八月濤聲吼地來,頭高數丈觸山回。須臾卻入海門去,捲起沙堆似雪堆。看見碰頭潮了吧?兩龍相交,浪花噴濺。等一等,等一等,回頭潮來了!回頭潮來了!抓住我,回頭潮來了!”
一陣尖叫堵住了他的聲音,回頭而來的潮水斜傾到他們身上。
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被潮神那巨大冰涼的溼舌頭舔過,四個人 溼淋淋地抱成一團。他們披著的毛毯,被潮水輕輕一揚手,取走了。潮水從他們的半腰橫過,把嘉和與嘉平沒得只剩一個腦袋在 外面,但他們狂喜激動,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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