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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層樓頂上的高音喇叭悅悅地唱著革命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中的唱段《打虎上山》,院裡新搭的一個臺子周圍插滿了鮮豔奪目的紅旗,不知是要開批鬥會還是學習毛主席的最新指示。何了凡曾經是喜愛這樣的熱鬧的,但現在他不愛場面上的熱鬧了,他有了另外所愛著的東西。這時有很多他認得的和不認得的人急匆匆地往這裡趕,一場大的鬥爭或者學習很快就要在這裡舉行。何了凡暗暗慶幸他從此不必要湊這樣的熱鬧了。
何了凡不打算今天回家,他還要去和寅齋公告別。大雪使得渡船停了擺,他準備彎五里路過橋去看寅齋公。
雪天的路不好走,一步三滑,待何了凡彎了幾里路趕到秀妹子家時,天已黑盡,寒冷讓人們早早熄了燈火,鑽到了被子裡。何了凡遠遠看見山衝裡秀妹子家卻亮著燈,覺得多少有點反常。他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著往這個只有一戶人家的山衝裡趕,走近時,便聽到屋裡人聲嚷嚷,手電亂晃。他警覺地繞開大路,輕車熟路從後門摸進廚房,透過一寸寬的門縫,他看見一群人圍著秀妹子。
一個帽簷遮住了臉的人陰陰地說:你必須把寅齋公交出來。
我說過好多遍了,我不認識你們講的寅齋公。
他可是你父親。
我父親叫做江寅清,不是你們要找的什麼寅齋公,你們找錯了人。
有人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你父親就是寅齋公!
秀妹子毫不手軟也拍了一巴掌:那我就是你老孃!
窗臺上那沒有燈罩的一星燈火被幾巴掌給扇滅了,但很快又被一根火柴點燃了。
一人威脅:你應該曉得我們是來幹什麼的吧?
秀妹子挖苦道:曉得,革命造反派,來造我這個農村婦女的反。
曉得你就要老實點。
秀妹子問:你們曉得我是什麼身份吧?
你是地主崽寅齋公的女兒。
錯。你們身為革命造反派,不會不曉得了丁縣的大烈士袁長久吧?要是誰不曉得袁長久,誰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告訴你們吧,我就是袁長久的侄媳婦!我丈夫是袁長久的嫡親侄子,他如今是錳礦上的工人階級。造反派來造烈士後代的反,來造工人階級的反,翻了天了。
看來要給這個潑婦來點硬的,叫她試試硬卵的味道。
秀妹子藉機就撒起潑來:好啊,你們造反派要強姦烈士後代啊。只要你們不怕坐牢不怕殺頭我就成全你們。說著秀妹子就開始脫褲子。這些大都沒有結過婚的人,一見這陣勢就慌了,開始往外面跑。
七八個來抓寅齋公的一下子全跑出去了。
這時何了凡從後門走了進來。秀妹子一見他便慌了,一口吹滅了燈,小聲問:你來幹什麼?
你爸呢?
我爸說狡兔有三窟。他要我告訴你,不要來找他了,他不會來我這裡了,有緣便會再相見。
想不到會見不著他了。我還沒叫過他一聲師傅呢。
你要是真叫他師傅,他才不會教你哩。
要是你見到你爸,你對他說,我現在叫他一聲師傅。
我也不一定能再見到他。
什麼意思?
你快走吧,那些人還會再來的。
我不明白
秀妹子推了他一把:別婆婆媽媽了,快走。這些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何了凡往回走時,果然沒見雪地上有人的足跡,那些人還藏在附近等著捉拿寅齋公。
秀妹子突然變得這麼從容多謀,是何了凡想不到的。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除了打“跑和子”精明之外什麼都糊塗的“馬大哈”。正因為她是個馬大哈,才讓他輕而易舉有了一個兒子——秀妹子是結了婚的,她丈夫在離家六十里外的錳礦上班。秀妹子在她父親的催逼下,偶爾也去丈夫那住上幾天,但她丈夫很少回來,何了凡在她家出出進進幾年,就從來沒有碰到過她丈夫。
何了凡覺得奇怪,曾問過秀妹子:怎麼沒見你丈夫回來過呀?
誰知這話沒問好,惹得秀妹子大發脾氣:你倒管得寬啊,他回不回來,關你卵事!
從此何了凡不敢問起她的丈夫。
秀妹子年紀也不小了,卻沒有孩子。何了凡自是不敢問她為什麼不要孩子,因為一問這事便會與她丈夫有關。
有一次過渡,船上有人談到秀妹子與“跑和子”的話題。何了凡順便問了問擺渡的艄公。老頭告訴他,秀妹子的丈夫,可能是那個東西做不了多少用,不然怎麼會不生孩子,怎麼不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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