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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滑稽可愛的長毛絨小猴。
然而當我按請柬上註明的第十三桌落座之後,我發現事情似乎不大對勁。大廳裡有幾十桌酒席,第十三桌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同桌人全是老弱病殘鄉下親戚。曾慶璜穿戴一新,神色煥發,在新人身邊忙得團團轉,引導他們迎接這個伯伯那個叔叔,全是腆肚挺胸一臉矜持假笑的官場人物。曾實居然很乖,面含微笑熱情應酬,時時刻刻不忘攙扶照顧一下他的新娘。曾家都好像沒看見我一樣。
新娘子季曉春可以說是非常非常漂亮。且還是武漢市某區區委書記的千金小姐。整個大廳熱熱鬧鬧,喜氣洋洋,賓客們不住口地讚美這對才子佳人,目光都隨著他們轉動,好像怎麼也看不夠。
在新郎新娘挨桌敬酒的時候,曾實對我客氣得就像我是他從未見面的親戚。他輕輕攬著新娘子的肩,替她喝下了大家敬她的酒。新娘子細聲嬌氣地提醒他別喝太多了。他揚聲大笑,說:“不多不多。人生得意之事不過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都得到了,能不開懷暢飲?想當初我一個右派的兒子,總是被人瞧不起。今天我就是要他們看看!”
我不吭聲,也用陌生的眼光看他。他這番話針對我說實在是無聊,卑劣。因為我沒有瞧不起他。
我再次為曾實的做法所震驚。前一次是在農村蒙面劫持那青年。這次是他為了當面洗刷自己的心頭怨恨,竟不惜與他父親合作,豪辦這種趨炎附勢的婚筵。曾慶璜的諂笑持續到送走貴賓。據說他正在向教育局局長的位置運動。
我沒有去鬧新房。新房設在曾慶璜的三居室裡。曾慶璜從居仁裡搬到副局長待遇的三室一廳公寓之後,我沒去過他的新居,儘管他邀請過好幾次。
我順路又進了買禮物的商店,把小猴放在櫃檯上,說“我不要了。”
售貨員惱火地說玩具出櫃概不退換時,我已經走出門。
第十一節
年輕的時候,曾慶璜少年得志,也並沒有想到仕途。那時候他的人生理想是做個教育家,新中國的第一代教育家,將來手扶柺杖,身穿呢大衣,銀髮飄髯,“咔嚓”一聲拍照,載入中國歷史史冊。
在曾慶璜從農村回城,重新登上講臺時,他意識到了自己從前的幼稚。他並不是靠堅持從事教育工作而得以崛起的,他在鄉下謝絕教書,頑強地滾一身泥巴練一顆紅心,就是這樣,他比別人早回城好幾年。當後來大批人摘帽回城時,曾慶璜已經是教研室主任,副校長。
從副校長升為校長,又從校長升為教育局副局長這一連串的三級跳遠中,曾慶璜的競技狀態逐漸進入最佳狀態。尤其是從校長到副局長這一級,曾慶璜發現了自己是個從政當官的料。副局長這個缺原來內定的是另一所中學的劉校長。劉校長是個迂腐老頭,在“反擊右傾翻案風”時和教育系統領導拍桌大吵,認定自己抓教學質量是絕對正確而 “反擊”是絕對錯誤的。曾慶璜同意劉校長的看法但他藏在心裡沒有表達,作為教研室主任的他立刻寫了檢討,取消了作文競賽等計劃,帶學生們去工廠向工人階級學習。其實這一招很有效果,上級又很滿意,學生也很滿意。學生們在工廠與實踐相結合,作文水平提高很快。
後來的形勢支援了劉校長,大家承認劉校長是正確的。然而他撞上了南牆不回頭的倔模樣,出言不遜,唾沫四濺的壞脾氣仍留在人們的印象中。相比之下,曾慶璜的政治水平就突出出來。他創造的這一套“走出去”的教學方法深為領導欣賞,首先是在本市推廣,繼而引起了全國注意。
一個人就是要設法到達一個高峰。上去了以後再下來也無所謂。人們還是記得那座高峰。對他的平庸會理解為醞釀攀登更高的高峰。曾慶璜就在人們的這種認識慣性中步步高昇。從而擠掉劉校長,當上了副局長。
一系列事情發生的時候,曾慶璜當事者迷,只有一種被大浪裹挾的感覺。時間讓他清醒冷靜,在一個寒冷冬天的深夜,他坐在冰冷的書房裡,看書看得他心神不寧,他問自己:你不想看書?你想幹什麼?想幹什麼就幹吧。結果他從鏤花窗簾上隱約看見了自己將來的形象:一個富態的文化官員,戴貝雷帽,穿中式棉襖,準備出訪歐洲。
第二天出門上班,明亮的太陽使他以為昨晚自己是做夢。到辦公室以校長身份忙碌了一上午:開了三個短會;找全校最調皮的學生談了話並將他們感動得流了淚;佈置了本週幾堂大型公開課,之後,曾慶璜端起濃茶深深喝了一口,知道自己昨晚沒做夢。
他的茶是小李子泡的。小李子泡得很好。新分來的女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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