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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瞻仰者的目光,如果看得仔細,你會發現那籮筐裡探出了一個嬰孩的腦袋,圓鼓鼓的一個小腦袋,如果看得再仔細一點,你可以看見嬰孩的眼睛,甚至可以看清那小腦袋上的一綹細柔的頭髮。
《河岸》:兒子(2)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傳奇,鄧少香的傳奇撲朔迷離。關於她的身世,一個最流行的說法是其父在鳳凰鎮開棺材鋪,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所以人稱棺材小姐。棺材小姐鄧少香是如何走上革命道路的?說法版本不一。她孃家鳳凰鎮的人說她從小嫉惡如仇,追求進步,鎮上別的女孩嫌貧愛富,她卻是嫌富愛貧,自己相貌出眾,家境也殷實,偏偏愛上一個在學堂門口賣楊梅的泥腿子果農。概括起來,這說法與宣傳資料基本保持一致,她出走鳳凰鎮,是為了愛情,為了理想。而在她婆家九龍坡一帶曾經流傳過某些閒言碎語,內容恰好與孃家的相反,說鄧少香與果農私奔到九龍坡很快就後悔了,不甘心天天伺候幾棵果樹,更不甘心忍受滿腦子糨糊的鄉下人的奚落和白眼,先是跟男人鬧,後來和公婆全家鬧,鬧得不可收拾,一把火燒了自家的房子,跺跺腳就出去革命了。這說法聽上去是家長裡短的庸俗,總結起來就有點陰暗了,鄧少香是好高騖遠才去鬧革命的?是放了火才去鬧革命的?這別有用心的說法就像一陣陰風颳過,嚴重玷汙了女烈士的光輝形象。有關方面及時在九龍坡鄉派了一個工作組,嚴加追查,將其定性為反革命謠言,開了三次批判會,分別批鬥了鄧少香當年的小姑子,還有一個地主婆和兩個老富農,很快肅清了流毒,後來就連九龍坡的貧農也沒人去散佈這種謠言了。
河岸 03。兒子
無論是孃家鳳凰鎮,還是婆家九龍坡,鄧少香做出那麼大的事,是兩邊的人都不敢想象的,誰想得到呢?戰爭年代金雀河地區腥風血雨,為金雀河游擊隊運送槍枝彈藥的任務,竟然落在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媳婦的肩上。游擊隊在河兩岸神出鬼沒,鄧少香也必須神出鬼沒,她恰好有這樣的天賦,也有這個資本。鳳凰鎮上孃家的棺材鋪,是一個天造地設的根據地,死人和殯葬的訊息總是最先傳到棺材鋪,每當運送任務繁重的時候,鄧少香會設法回到孃家,把槍支彈藥藏在死人的棺材板裡,自己喬裝成披麻戴孝的哭喪婦,一路哭到荒郊野外的墳地,看著棺材入土,她的任務就完成了,其他的事由游擊隊員來做。所以,有人說鄧少香做出那麼驚天動地的事,主要是靠了三件寶,棺材,死人,還有墳地。
那次到油坊鎮來,鄧少香的任務其實很輕,只要把五枝駁殼槍交給一個綽號棋王的地下黨員。所以,鄧少香有點輕敵了。她沒有事先打聽油坊鎮一帶殯葬的訊息,也沒打聽好油坊鎮的墳地在什麼地方,就確認了接頭人和接頭的地點。那是唯一的一次,她運槍沒有依賴孃家的棺材,只動用了嬰孩和籮筐,也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離開了三件寶,離開棺材、死者和墳地保駕護航,她的油坊鎮之行會變成一條不歸路。
鄧少香把五枝駁殼槍縫在嬰孩的襁褓裡,揹著籮筐,搭乘一條運煤船來到油坊鎮碼頭。在碼頭上她向人打聽棋亭的方位,別人向西邊的六角亭指了指,說,那是男人下棋的地方,你個婦道人家去幹什麼?難道你也會下棋嗎?她拍拍背上的籮筐,說,我哪兒會下棋?是孩子他爹在那兒看棋王下棋呢,我要去找他。
鄧少香揹著籮筐進了棋亭,她不知道在棋亭裡下棋的兩個穿長袍馬褂的男子,一個是換了便衣的憲兵隊長,看上去文質彬彬,貌似棋王,另一個面孔白皙,東張西望,戴著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非常犀利,也像一個棋王。她一時猜不出誰是棋王,就對著棋盤說了接頭暗號,天要下雨了,該回家收玉米啦。
《河岸》:兒子(3)
下棋的兩個人,一個下意識地看看棋亭外面的天空,另一個很冷靜地打量著鄧少香,拿起一顆棋子放到對方的棋盤上,說,玉米收過了,該將軍了!
暗號對上了,鄧少香並沒有放下背上的籮筐,她注視著石桌上亂七八糟的棋局,突然懷疑他們不會下棋,嘴裡敏感地追問了一句,怎麼將?
河岸 04。兒子
憲兵隊長愣了一下,故作鎮靜地瞥一眼對手,問,你說呢,怎麼將?
另一個人斜睨著鄧少香,緊張地思考著什麼,抽車將,跳馬將,炮——炮怎麼將?他嘴裡唸唸有詞,目光下滑,眼神漸漸猥褻起來,突然他狂笑了一聲,棺材小姐你很聰明嘛,你知道炮怎麼將?炮往你那裡將嘛!
鄧少香的臉色變了,揹著籮筐就往棋亭外面走,邊走邊說,好,不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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