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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夷,但虞內憂,不患外侮,故防弊之意多,而興利之意少,懷安之念重,而慮危之念輕。
秦後至今,垂二千年,時局匪有大殊,故治法亦可不改。國初因沿明制,稍加損益,稅斂極薄,徵役幾絕;取士以科舉,雖不講經世,而足以颺太平;選將由行伍,雖未嘗學問,然足以威萑苻;任官論資格,雖不得異材,而足以止奔競;天潢外戚,不與政事,故無權奸僭恣之虞;督撫監司,互相牽制,故無藩鎮跋扈之患。使能閉關畫界,永絕外敵,終古為獨立之國,則墨守斯法,世世仍之,稍加整頓,未嘗不足以治天下,而無如其忽與泰西諸國相遇也。泰西諸國並立,大小以數十計,狡焉思啟,互相猜忌,稍不自振,則滅亡隨之矣。
故廣設學校,獎勵學會,懼人才不足,而國無與立也;振興工藝,保護商業,懼利源為人所奪,而國以窮蹙也;將必知學,兵必識字,日夜訓練,如臨大敵,船械新制,爭相駕尚,懼兵力稍弱,一敗而不可振也;自餘庶政,罔不如是,日相比較,日相磨厲,故其人之才智,常樂於相師,而其國之盛強,常足以相敵,蓋舍是不能圖存也。而所謂獨立之國者,目未見大敵,侈然自尊,謂莫已若,又欺其民之馴弱而凌牿之,慮其民之才智而束縛之,積弱凌夷,日甚一日,以此遇彼,猶以敝癰當千鈞之弩,故印度、突厥之覆轍,不絕於天壤也。
難者曰:“法固因時而易,亦因地而行。
今子所謂新法者,西人習而安之,故能有功,苟遷其地則弗良矣。“釋之曰:泰西治國之道,富強之原,非振古如茲也,蓋自百年以來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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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梁啟超文集
舉官新制,起於嘉慶十七年;民兵之制,起於嘉慶十七年;工藝會所,起於道光四年;農學會,起於道光二十八年;國家撥款以興學校,起於道光十三年;報紙免稅之議,起於道光十六年;郵政售票,起於道光十七年;輕減刑律,起於嘉慶二十五年;汽機之制,起於乾隆三十四年;行海輪船,起於嘉慶十二年;鐵路起於道光十年;電線起於道光十七年;自餘一切保國之經,利民之策,相因而至,大率皆在中朝嘉、道之間。蓋自法皇拿破崙倡禍以後,歐洲忽生動力,因以更新。
至其前此之舊俗,則視今日之中國無以遠過,惟其幡然而變,不百年間,乃浡然而興矣。然則吾所謂新法者,皆非西人所故有,而實為西人所改造,改而施之西方,與改而施之東方,其情形不殊,蓋無疑矣。況蒸蒸然起於東土者,尚明有因變致強之日本乎。
難者曰:“子言辯矣!
然伊川被髮,君子所嘆。
用彝變夏,究何取焉?“釋之曰:孔子曰:”天子失官,學在四彝。
《春秋》之例,彝狄進至中國,則中國之。古之聖人未嘗以學於人為慚德也。然此不足以服吾子,請言中國:有土地焉,測之、繪之、化之、分之,審其土宜,教民樹藝,神農后稷,非西人也;度地居民,歲杪制用,夫家眾寡,六畜牛羊,纖悉書之,《周禮》《王制》,非西書也;八歲入小學,十五就大學,升造爵官,皆俟學成,癢序學校,非西名也;謀及卿士,謀及庶人,國疑則詢,國遷則詢,議郎博士,非西官也;流宥五刑,疑獄眾共,輕刑之法,陪審之員,非西律也;三老嗇夫,由民自推,闢署功曹,不用他郡,鄉亭之官,非西秩也;爾無我叛,我無強賈,商約之文,非西史也;交鄰有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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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不變法之害9
辱君命,絕域之使,非西政也;邦有六職,工與居一,國有九經,工在所勸,保護工藝,非西例也;當寧而立,當扆而立,禮無不答,旅揖士人,禮經所陳,非西制也;天子巡守,以觀民風,皇王大典,非西儀也;地有四遊,地動不止,日之所生為星,毖緯雅言,非西文也;腐水離木,均發均縣,臨鑑立景,蛻水謂氣,電緣氣生,墨翟、亢倉、關尹之徒,非西儒也。故夫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徵之域外則如彼,考之前古則如此,而議者猶曰“彝也,彝也”而棄之,必舉吾所固有之物不自有之,而甘心以讓諸人,又何取耶?
難者曰:“子論誠當,然中國當敗衂之後,窮蹙之日,慮無餘力克任此舉,強敵交逼,眈眈思啟,亦未必能吾待也。”
釋之曰:日本敗於三國,受迫通商,反以成維新之功;法敗於普,為城下之盟,償五千兆福蘭格,割奧斯、鹿林兩省,此其痛創,過於中國今日也。然不及十年,法之盛強,轉逾疇昔。然則敗衂非國之大患,患不能自強耳。孟子曰:“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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