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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連遺體都立遺囑,捐給了國家,難道還怕黑幫害我?我不放心的,倒是你那口子,有時間我得跟他聊聊。”
透過後視鏡,陳春鳳看見老人從破公文包中掏出一個髒兮兮的小筆記本,用手指蘸了嘴上的唾沫,一頁頁翻看查詢著什麼,然後向陳春鳳吩咐進省城後的線路。原來那是耿民的“聯絡圖”,上面密密麻麻記著不少人的住址、電話號碼。只聽耿民連續打了幾個電話之後,不再說話,兀自呼呼嚕嚕在後座上大睡起來。
進入省城收費站,耿民醒了,指揮著陳春鳳向繞城高速路上開,轉眼來到一座大的蔬菜批發市場,裡邊叫賣聲和討價聲喧囂鼎沸。耿民讓車停在菜市場邊,隨手換了些零錢,掖在口袋裡,喊了陳春鳳存了車跟他走。
走下過街天橋,來到一幢大樓的背後,這裡和光怪陸離的大街簡直是兩個世界:一片低矮的破磚房在大樓的陰影之中顯得十分昏暗,汙水順著牆壁上灰綠色的青苔往下淌,在地下形成大小不等的水窪;一群滿臉汙垢、穿著不同鞋襪的孩子追著一隻癩皮狗打,那隻狗驚恐萬狀地躥進了一片簡易的棚戶房,發出負痛的嗚咽聲。只見用廢鐵皮、油毛氈搭建的窩棚裡,堆滿了廢舊報紙、塑膠桶、酒瓶和易拉罐。幾個髒孩子見耿民過來,都扔了手中的棍子,喊著爺爺撲過來,耿民一人給了十元錢,扯著一個稍大一點的孩子的手,走進了低矮的房子中間。
陳春鳳注意到:因為大樓遮住了這一帶的陽光,房間裡白天還亮著燈,幾個人正在把撿來的破爛分裝,見耿民進來,都圍攏來,一邊抖落掉身上的塵土,忙著把耿民讓在房子中間的一個露出敗絮的沙發上。陳春鳳這時才看清楚,這是一間四角漏光的破庫房,房內擺著城裡人丟棄的破舊傢俱,一張破席夢思床墊下邊是用磚頭砌成的床腿,緊靠牆的是張三條腿的桌子,上面擺放著一臺黑白破電視機。
“我這個當村長的對不起你們大家,叫你們在這兒遭罪了。”耿民用內疚的語氣說,一邊給屋子裡的人發煙。
坐在對面的一個又黑又瘦的中年人接道:“民叔你不要這樣說,這撿破爛還行,總比在家裡咽礦渣喝汞水強。”
耿民聽廣若有所思地問:“紅霞她媽呢,我怎麼沒看見?”
旁邊一個扯著孩子的婦女說:“今天一大早又去省高院了,孩子一死,她的精神病又犯了,看見過路一個孩子像她紅霞的,就追了出去,俺們好不容易才把她勸回來,這不,又瘋瘋癲癲拿上狀子到市裡去了。”
陳春鳳早就聽說,紅霞是大猇峪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幾年前因為和礦上的矛盾自殺身亡。
“這官司現時有希望了,”耿民見屋內又進來幾個人,便壓低了聲音說,“高院的劉法官正在受理,這人是個好人,對鑫發幾家金礦侵佔咱可耕地的事兒非常同情,說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佔了地就必須賠償,到頭來還得政府想辦法解決,不能讓咱拿著土地證的農民沒有地種。我已經找了一個筆頭子很厲害的記者寫份內參捅上去,讓上面頭頭重視了批給下邊辦。”
“誰都不惹人哩。”黑瘦的中年人接道,“開始區政府、鄉政府都說要解決,可架不住幾家礦主本田雅閣一送,他們的嘴也讓人堵上了。這幾年市裡批示還少嗎?不說不辦,就給你拖,把你小的拖大,大的拖老,老的拖死,最後不了了之。為啥要拖,還不是怕得罪老大,丟了烏紗。”
“除草挖根,扳倒樹才能逮老鴰。”耿民從口袋裡掏出花鏡戴上,從包裡取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一字排列,擺在地上,指著《法制日報》和《人民公安報》、《檢察日報》、《人民法院報》幾家報紙讓大家看。只見上面都用黑筆標出了方框,有的地方還用紅筆畫了粗粗的橫槓子。
“我說這次希望比哪一次都大,現如今中央號令全國打黑除惡,只要挖出了黑根子,咱們的官司就贏了。今兒我就是為這事來的,聽說中央政法委已經派了五路督辦大員到各省督戰。”耿民很是神秘,停頓下來看了一遍周圍人的臉。
“你們知道這督辦是什麼意思,這是欽差大臣,是八府巡按,到省裡來就要找打黑辦公室,我估摸這是個大好時機,找你們來把材料再核實一下,蓋上手印,我要直闖他們的駐地攔轎喊冤,代咱金島百姓做一回宋世傑。”耿民說著從包內拿出了印盒和告狀材料。
周闈的十幾個人全都興奮地圍攏過來,一個個用黑而粗糙的手寫上歪歪扭扭的名字,摁上了血紅的指印。
剛才那個中年漢子這時隨手從桌子底下拎出一袋子紅薯遞給了耿民,耿民想了想,讓陳春鳳幫他拎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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