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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拿了幾件換洗衣服要走,得茶從抽屜裡拿出那個相夾,白夜仰著脖子在玻璃後面向他們微笑。他吸了口氣,說:“物歸原主,拿去。”
這一次吳坤沒有像上次那樣隨意,他英氣煥發的臉灰暗下去,接過相夾說:“到現在還沒把事情辦了,倒把白夜給氣走了,真是罪該萬死。”
“跑一趟接回來就是了嘛,別再耽誤了,自己的事情也是事情,何況還是終身大事。”這話把吳坤說感動了,相片夾重新放到桌上,回答說:“我是真走不開,特別是現在,每天都有可能發生不可預測的事情,大家眼睛都瞪著我。你別看我在你這裡不算個什麼,我在他們那裡就是一個精神支柱,說實話,我哪怕想隱退,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再說我就是去了湖州,白夜也未必肯跟我來,她生我的氣。這些大我打了多少電話她也不理我。你別看她笑得那麼甜,她骨子裡就是不肯妥協,我有時候真是覺得自己迷上了一個反革命。這樣吧,你就幫我跑一趟,她一個人在湖州我實在不放心。拜託了。“
得茶連連搖手,他可沒想到吳坤會來這一招,他心裡一驚,口吃起來,這怎麼行這怎麼行地拒絕著,他說他的新娘子應該讓他自己來安排,吳坤卻一邊看錶一邊作揖一邊強調地說:“拜託拜託,如果連你我也靠不住,我還靠誰去!”
得茶說:“真是豈有此理,那可是你的新娘子!”吳坤攤開手說:“拿來,茶票!”得茶一愣,吳坤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說:“幫幫忙吧。也不是我真沒有時間,問題是她現在生我的氣,我去了反而帶不回來,這個女人,我看出來了,對你倒還算客氣,哎,幫幫忙吧。“
他走後,得茶才發現桌上那個相片夾又被吳坤留下了。她看著他,有一種受難的聖潔感,還有點無可奈何,彷彿說:你們到底想把我怎麼處置啊?得茶就用自己那隻大薄掌,把相片夾遮了起來。
眼下這個姑娘顯然也是吳坤的同道,卻不知中學生杭得放怎麼跟她搞到了一塊。他只得重申,吳坤已經不在這裡住了,你們到你們的造反總部去找他。姑娘也不搭腔,兩手叉腰,像是插了兩翼翅膀,雙腳呈八字形,在方寸之地來回走動,戴著軍帽的小腦袋昂首朝天,審視周圍,像是高階將領決策大戰之前在大地圖面前的運籌帷幄。杭得放用完全崇拜的目光看著來回走來走去的女中豪傑,說:“她們是女中'全無敵'戰鬥隊的。”
“什麼?”得茶真的沒聽明白。
“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的'全無敵'!”姑娘說。
和她的奇大無比的口氣剛剛相反,她的聲音暗啞,彷彿被囚禁在嗓子眼裡,難見天日。聽見這樣的聲音你有一種婉約派詞家的遺想。當然你不能看她,一看就是一個悻論。現在她終於伸出了手來:“我叫趙爭爭,注意,不是珍寶的珍,是鬥爭的爭。你就是杭得茶?我見過你,我上小學的時候,那時你和現在很不一樣。你那時還沒戴眼鏡,你給我們全市優秀少先隊員作報告:做共產主義的接班人。我那時候很崇拜你,不像現在。貴校已經有人和我們聯合去北京串聯,取革命火種,吳坤去了,你為什麼不去?我們已經核查過你的烈士家庭出身,你不革命誰革命?同志,我可以叫你一聲戰友嗎?兩個司令部的鬥爭已經開始了,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暴風驟雨已經到來,國際悲歌歌一曲,狂獼為我從天落。我們的身上都有紅色的印記,我們是天生的紅色接班人。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基本如此。參加我們的戰鬥隊吧,我們雖然受到了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迫害和壓制,但我們不怕,有毛主席給我們撐腰,我們刀山敢上,火海敢闖——沒事沒事,我口不渴,我們已經百鍊成鋼了。“最後一句話是對給她遞上水來的得放說的。得茶不滿地看著得放,他竟然把他已經喝過的茶杯遞了上去。他想說那樣不衛生,但已經晚矣,她還是口渴了。
趁她喝水,杭得茶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問:“請問你到底要我幹什麼?”
女中學生趙爭爭瞪著眼看了他半天,紅紅一對薄唇奇怪地顫動:“幹什麼?除了幹革命,還能幹什麼?“
這個嗓子幽幽的少女好像天外來客,她的言行舉止,她的豪情壯志,不知道是從哪一個世界搬來的,得茶有一種他們正在彩排什麼的感覺。趙爭爭很漂亮,有一種刻薄美,言行舉止,一板一眼,像個正在無意識表演的演員。得茶把目光轉向了得放,他實在不明白,堂弟為什麼要把這個“全無敵“帶到這裡來。
趙爭爭本來是代表女中紅衛兵來找吳坤,想成立一個兩校聯合的革命聯絡站的。吳坤不在,正巧在大學門口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