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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見到過的第二個純潔的男子,我要求你聽我說”
“要洗滌我是不容易的,你看,外面的世界多麼骯髒,我的五臟六腑全是塵埃。”她輕聲地和他耳語,彷彿在說一個與她本人無關的話題。彷彿她是那種善良的風塵女子,而他才初涉人世。
為了使他那不停抽搐的心堅強挺拔起來,他甚至努力地正了正腰,把他身體裡的那個敏感的靈魂往心的深處用力地填進去,他要把它壓扁,不讓它再躥出來。然後他緩緩地說:“沒那麼嚴重,一切都會過去的,但你要有信心。”
“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很多,我爸爸也曾經這樣跟我說過。但我比說話的人更透徹。說這些話的人,沒有那種實現這種願望的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初戀的情人就是在說了這樣的話之後拋棄我的,在說過這些話不到三天之後”
“這不是拋棄,你不該用這樣一個詞——”
“是拋棄!”她突然離開了他,她還有憤怒的活力,聲音雖然依然很輕,但急促起來,“離開他生命的一部分,讓她在世界上苟活,這就是拋棄!”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樣——”
“比如說你,你就不會這樣,是不是,你看我又把你沒說出來的話說出來了。你和吳坤非常不一樣,但你們都有相當一致的地方,你們總是話中有話,生活下面都有另一層生活”
“你怎麼啦,你在生我的氣?是不是,我的感覺不會錯,你在生我的氣!”
她突然沉默了,站在牆的一角,他們始終沒有開燈,他看到的只是一個黑暗中的身影。她終於勉強地說:“是的,我生你的氣,因為你讓我又混濁了一次。”
得茶有些吃驚,他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他下意識地為自己辯解,甚至口吃起來:“我、我是吳坤再三求我,他一定讓我來,你看,,
“是他讓你來的,也是你自己讓你來的。我知道,我是多麼地不純潔啊,我的被凌辱不是沒有一點由來的。你都看見了,真髒,真是不可思議的噁心,咎由自取,自取滅亡。”
她的話非常有力,她讓他啞口無言,她一下子就切中要害了。是的,是他自己要來的,吳坤只是他的藉口。他第一次感受到他有限生涯中的性的美麗,這還不是致命的誘惑,致命的是他活生生地感受到美的破損和消亡,這使他瘋狂。他要抓住她不讓她散去,他要搶救她,讓她凝固在最美的當下。她當然應該與他在一起,而不是任何他人,因為保護她的使命只能是他的。在同樣的撒滿罪惡的土壤裡,必須開出了神聖的花朵。
白夜走到視窗,掀起了窗簾的一角,火光映了進來。她披頭散髮,美麗而悽絕,她甚至沒有換下那一身白天被他們扯裂過的白襯衣。襯衣的領子已經撕破了,後背露出了一大塊,黑夜中白晃晃的,卻沒有應該會有的曖昧。她一邊窺看著窗外,一邊說:“外面在幹什麼?他們正在燒我們圖書館裡的書。”
“整個中國都在燃燒。”
“熱愛破壞就是熱愛建設。你知道這是誰說的?”她回過頭來,雙眼閃著暗光。得茶想起了另一句風靡中國的語錄。白夜又回過頭去看操場上的火,繼續說:“巴枯寧說的,一個無政府主義者在一百年前說的話。你不覺得這是一種驚人的巧合?這些人正在燒的東西,都是些他們認為帶毒的迷惑物,其中也包括我。假如我們在中世紀,我就是被綁在十字架上燒死的女巫。吳坤告訴過你嗎,有罪的女人也是最能迷惑男人的女人?“
“這和他沒有關係,現在是我們兩個人在這裡——”
杭得茶能夠感覺到她在黑夜裡笑起來的樣子,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容顏,比最動人的面容還要能夠打動人。他看到她再一次開啟窗簾,輕輕地念道:“明天早晨,將是天空明朗,無限美好。這生活啊可真幸福,心兒啊,願你開竅!——這是誰的詩?”
得茶沉重地搖著頭,他不知道這是誰的詩,但他知道這是誰、在什麼樣的夜晚念給她聽的詩。他還感到了驚異,因為在這樣的時刻她竟然還有詩意。這在別人是不可想像,甚至做作的。他發現,在這個世界上她是配有那種有詩意特權的,當她沉浸在非世俗的天地裡時,卻是她和生活的最合理的、最天經地義的安排。
“我們都分不清什麼是愛情——吳坤一直想要征服我,也許這就是他的愛情,“她緩緩地走了回來,突然改變了話題,敲了敲桌子,“我衝了兩杯涼茶,我知道你會來喝的,是你們的顧諸紫筍。”
他們分隔著桌子坐了下來,他們在黑暗中默默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