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部分(第3/4 頁)
她用她那枝重新開始學文化的筆敲打著準備打離婚報告的紙,說:“'你們杭家人怎麼那麼頭腦不清,這個楊真是可以隨便見的嗎?他是什麼人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年三十想起這出戏來了,真是!快點趁現在還不算太晚回家去,這是我認識你,我若不認識——”她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嘉和接著說:“你若不認識,把我們也得關起來審查,是不是?”
旁邊那一片雪白的男人就跟著這老頭兒咧了咧嘴,算是笑過 。那樣子讓採茶看了拎心。用那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對別人說話,一不是採茶的習慣,嚴厲和粗暴並不是與生俱來的,這也需要有一個學習的過程。她不知道該把他們怎麼辦,就去叫了值班的那幾個年輕人。那幾個看守正把酒喝到了七八分,走出來就喊:是誰不讓我們過年,啊?誰不讓我們過年,我們就不讓誰過年!
嘉和這才對採茶說:“我們只跟楊真說一句話,告訴他女兒回來了。”
“一句話也不準說!”採茶愣了好一會兒,突然強硬地說,兩隻大烏珠子病態地暴了出來一,這神情倒真是有點出乎嘉和意料之外了。他環視了一下週圍,便斷定楊真是住在樓上,給忘憂使了個眼色,忘憂就突然跑到雪地當中,對著樓上一陣大喊:“楊先生你女兒回來了,楊先生你女兒回來了!”
採茶大吃一驚,見樓上開著燈卻沒有反應,先還有些得意,想:你叫也白叫,人家被打怕了,根本不敢應。但她立刻否定了這個愚蠢的想法,突然背上就刷的一下,透涼下去,一直涼到腳後跟。她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殺“,這是吳坤千叮萬囑的,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死了。她自己一下子就腳軟了,只是催著那幾個喝酒的:“快上去看看,快上去看看啊!”其中一個就說:“老頭子吃過飯就坐在桌前沒動過。”話音未落,那忘憂已經在樓上了,他攀登的速度這才叫神速。憑感覺他衝開了楊真先生關押的那一間,屋裡果然坐著一人,背對著門,忘憂一看連走都沒有走過去:假的!再一看,後窗開啟了,窗榻上掛了一根繩子。此時嘉和也已經趕到樓上,往樓下一看,便回過頭來,對嚇得呆若木雞的採茶說:“人呢?”
採茶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站著一個勁發抖,嘉和看著她,說:“快點把襪兒鞋子穿好,待著幹什麼?”
只聽採茶一聲尖叫,幾如鬼嚎,七撞八跌,直奔樓下,給吳坤打電話去了。忘憂已經跑到樓下看過,這時扶著嘉和下樓,一邊說:“大舅,你看楊真先生會朝哪裡去呢?”
嘉和站在山門口,往西北看,是萬家燈火的杭州城,往東北看,翻過琅越嶺是九溪十八澗,;走出九溪,便是滔滔錢塘江。無邊的大雪越下越猛,雪片落在人的身上真如鵝毛。嘉和與忘憂已經完全忘卻了冷。他們的心頭人一般地燃燒。一個飽經憂患的男人亡命於漫天飛雪中,他會往哪裡去?嘉和問忘憂:“要是你呢?你會去哪裡?“
忘憂想了一想,把手指向了東北,嘉和抖了抖身上的雪,說:“我們走吧。”
這兩個風雪夜行人,重新沒人雪無,一直向大江奔湧的地方尋尋覓覓而去。
羊壩頭杭家的小姑娘迎霜,不知道第幾次來回打探了。客房裡乾坐的幾個女人,沒有再等回男人。迎霜一會兒就回來向她們報告一次:他們還在說話呢。寄草就問:“聽他們說些什麼了嗎?”迎霜想了想,搖搖頭說:“沒聽清楚,他們好像在吵架。”這話讓她們吃驚,他們不應該吵架。盼兒站起來說:“我去給他們續水。”她就走進了花木深房,兩個年輕人看著她笑笑,一言不發。她回到房間,說:“他們好像是有些不痛快。” 葉子也站了起來,寄草說:“別去,等大哥回來再說。”迎霜問:“爺爺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我到門口都去了十趟也不止了。”她的話讓她們三個都站了起來,她們頂著雪花和子夜的寒冷,一起走到了大門口。路燈下雪厚得沒過小腿了,沒有人走過。
花木深房裡,這對年輕人的心就像越積越厚的白雪。他們不是不想心心相印,然而他們越真誠,給對方的疑惑就越深,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他們彷彿一直在迫不及待地爭著向對方傾訴,實際上卻都沒有真正的勇氣面對他們所聽到的全部。知道其中的一部分,以此猜測其餘的,這就已經超過了他們可以承受的心理能力。但他們又不得不把自己的軟弱包藏起來,特別是得茶。在各自敘述的時候都表現得平靜自若,這使他們的心靈痛苦極了。她說了她的可怕的邊境之行,她說她最終在什麼樣的千鈞一髮之際回過頭。“當我在那家邊境小鎮上看到這塊茶磚的時候,我就突然想到了你,我想我得給你一點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