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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遺書傳單,連帶著一隻小型的油印機。孫華正說他這幾天好像已經受到了監視,而董渡江是軍人,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沒有可以隱藏的地方。
“你把它們藏在什麼地方了?”
迎霜臉紅了,回答說:“我先到了假山下的地下室,那裡是二哥他們印過傳單的地方,還和從前差不多。我把它們藏在煤球筐後面,本來想今天下午上街時帶上的。“
“這件事情就由我來處理了。”
“那怎麼行?最起碼也得我們兩人一起來處理。”
得茶再一次站住了,他們很快就要回到家人的隊伍之中去,有很多話不能當著他們的面講,他的酷似爺爺的大薄手掌壓在了迎霜肩上,他說:“這不算個什麼事情,我能把它處理好。至於你,當然不能回家了,上完墳,你就跟忘憂叔走。不要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你要聽我的話,跟著忘憂叔,他救過方越,救過窯窯,跟著他到山裡去,你會萬無一失。好了,我們不能再討論這件事情了,到此結束。“
迎霜還要爭辯,得茶指著不遠處那些已經老了的杭家男人,說:“小妹妹,你看看你爸爸頭上的白髮,你看看爺爺,你看看那些墳上的老茶和新茶”
迎霜聽到大哥的聲音在發抖,她看到了大哥眼中的淚。大哥那年去海島勞動改造,也是微笑著的,他現在流淚了
他們踏著急促的腳步,朝祖墳走去,夜生一直在叫著他們,墳前已經插起了香燭,供放著清明糰子。這個幾乎中斷了十年的民間習俗,終於從室內走向了戶外。與別家不同的,只是杭家人那特殊的祭祖方式,一杯杯祭奠的香茶已經衝好了,杭家人在茶香的綜繞之中,跪了下來,連從未參加過這種儀式的窯窯和夜生,也隨著他們跪下來了。
尾 聲
就這樣,漫漫長夜之後的又一個白日來臨了。
它依舊是那種和暮色一般的白日——但那是春的暮色,然後還會有更黑的夜,會有無數的小白花來抵抗那黑,無數細密的光明在孝布一般的深黑中交織,夾著深深不安的老人的嘆息;女人哭泣,青年揚眉劍出鞘,箱扭扭倆在密室蠕動憧憧鬼影。然後,山中之民有大音聲起,天地為之鐘鼓,神人為之波濤,九州莽莽蒼蒼,茶林如波如雲
老人杭嘉和行走在大街上,他拄著柺杖,似乎沒有目標地漫步著。大街上人很多,連人行道也幾乎擁擠得水洩不通。天氣乍暖還寒,陰沉沉的雲縫偶爾射出一道金色的陽光,他看到許多人舉著標語,喊著口號向市中心走去,他們臉上的表情,讓他想起半個多世紀前他和嘉平參加的那場運動。甚至還有人散發傳單呢,有一張,像美麗的蝴蝶飄到了他的身上,他眼力很不好,但還是讀出了那些標題:遺言
他小心地疊了起來,放到內衣口袋裡,他想回家去好好地拿著放大鏡看看。有人群向他的方向擁來,他站住了,不動,讓人群從他身邊漫過去。
從山間掃墓歸來的晚輩們幾乎都守在他的身旁。只有孫子杭得茶帶著女兒夜生先回家了。臨走時孫子和忘憂叔耳語多時,之後忘憂就和迎霜一起走了。孫子還讓家中的其他人陪他到寄草姑婆家去等4wt朗。這些細節嘉和都聽在耳裡,他心裡明白,但一言不發,他知道,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一條長龍似的大幅標語,像擋箭牌一樣地橫在路上,汽車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繞過他們,有時車頭挨在“懷念“上,有時又挨在“傑出的共“上,標語太長,手握標語的人們一字兒排開,還彎了好幾個彎,排成了三大行,迎霜眼尖,突然指著第二排叫道:“你們看那不是布朗表叔!”
小布朗肯定也已經看到家人了,他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膛,又蹺蹺大拇指,彷彿這件天大的事情已經包在他身上了。他的頭上和許多人一樣紮了一塊白布,上面寫了一些什麼他沒有在意。把趙爭爭安頓好出來,已經是今天早上了,他一上街就進人了人的洪流,看見家裡的人,他使勁地招手,意思是讓他們全進來。
這時,一輛囚車呼嘯著從杭嘉和身邊駛過,老人的心一緊,囚車氣勢洶洶地朝前衝,但前面的人越來越多,杭家人幾乎都擁了上去,只有盼兒緊緊地挽著父親的手,靠在一株大樹下。杭漢他們回頭朝他看看,他揮了揮手,意思是讓他們自己活動去,他不要緊,他能把自己照顧好。
囚車被遊行隊伍擋住了,車上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貪婪地把眼睛貼在國窗上,他好幾次看到了那個把手捂在胸前的老人,他被一箇中年婦女扶著,慢慢地走著,不時地沒人人海,但又及時地浮出來,有時還抬起頭,以他特有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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