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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說:“我剛才去過你的花木深房,和過去一樣,你的茶具圖還在牆上。我還注意到了一幅茶磚壁掛,右下角有她的字白夜還有,你看,這部《資本論)},我記得那是楊真先生留下的。那上面寫著什麼,我上一次沒有看出來,我以為是我不認識的什麼英語單詞,剛才我突然明白了,那是拼音字母: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他看著夜生,蹲了下來,把書交給她,朝她抽搐著臉說:“這書沒問題,你留著吧。”
得茶突然閃過了一個不相干的念頭,他想起了那個大風雪天,在醫院裡,隔著窗簾,寄草姑婆朝楊真先生對天指了指,他們會意的神情一直放在得茶心上。許多次他想問姑婆,那是什麼意思,最後都重新嚥進肚子裡。他知道,有些話是永遠也不能問的,但是現在他有些遺憾了。
夜生看看爸爸,見爸爸沒反對,就把那部《資本論》接受下來,抱在懷裡。
吳坤說:“東西從你家抄出來,不等於你是禍首,如果你和此事無關,你可以上訴。”
“上訴什麼?”
“我當然不相信你會是政治謠言的傳播者。”吳坤鐵青著臉,暗示他。
“當今天下,誰還和此事無關?”
吳坤愣住了。夜生緊緊地抱著爸爸的腿,恐懼地看著吳坤。得茶輕輕地摸著女兒的馨發,他說話的口氣幾乎就如嘆息:“你啊,走得實在太遠了”
他那譴責中的痛心,只有吳坤一個人聽得出來,他的眼眶一熱,就大叫起來:“走得太遠的是你!”如果他不是這樣氣勢洶洶地大叫,他對他自己就失去控制力了。
“就像你永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樣,我也永遠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啊!”得茶的微微駝著的脊樑挺了一挺,人突然就高大了一截。他很淡地一笑,是的,即便如此之淡的笑容,他也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現在,囚車終於從人群中衝了過去,那幅巨大巨長的標語被衝開了,人群擠在囚車後面,憤怒地呼喊著,揮著拳頭,就像是密密麻麻鋪天蓋地漫山遍野的新茶。布朗、迎霜,還有其他的杭家人,他們從各個方向走來,雲集在此,又都被這巨大的洪流衝散了,裹挾進去了,他們互相招呼著,攙扶著,橫拽著標語的隊伍又往前進發了
七十六歲的老人抬起頭來,一縷陽光漫射在他的臉上,正是那種茶葉最喜歡的、來自於陽崖陰林的溫和的光。他嗅到了四月的空氣中那特有的茶香,他一邊被人群推動著,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著,一邊彷彿看見了這個時候的茶山——
天空蔚藍,眼前濃翠;一道道綠色瀑布,從崖間山坡跌落下來,南峰北峰的青翠綠毯,彷彿剛剛用水洗過;新芽如雀舌,齊刷刷地伸向天空;自由的鳥兒在天空飛翔,歡快的洞水下水草在綠袖長舞;粉蝶在茶園間翩翩起飛,蜜蜂發出了春天的特有的懶洋洋的嗡叫;新生的藤蘿繞著古老的大樹悄悄攀緣,姑娘們在山間歌唱:
溪水青青溪水長,
溪水兩岸好風光,
哥哥呀,上皈下飯插秧忙,
妹妹呀,東山西山採茶忙,
他想,今天可真是採茶的好日子啊《
《茶人三部曲》
第三部:築草為城
總尾聲
三季發芽,一季開化,結籽休眠,再到來年。如此生生不息,綿延無盡,屈指算來,杭州郊外群山中的茶坡,又綠過了二十餘載。真正是吾生須臾,長江無窮啊
金秋十月又來到了,這是二十世紀行將成為歷史的見證。江南杭州,良辰美景,不亞於春時。茶葉世族羊壩頭杭家傳人抗得茶,與女兒夜生、女婿杭窯,小心地推著一把輪椅,把他們杭家的世紀老人杭嘉和,送上了秋意盎然、秋茶芬芳的龍井山路。
自從祖墳遷走之後,嘉和就再也沒有去過雞籠山了,算起來快有三十年了吧。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活得那麼久,幾乎就已經活到了一個世紀。他的頭腦依舊清楚,遙遠的往事想起來特別親近,眼睛卻幾乎已經完全失明瞭。
秋高氣爽,晨嵐已散,一片巨大的茶園,如藏在無人知曉處的神秘的綠色湖泊,寧靜得連一片葉子也不動彈。秋風屏氣靜心,迎候這杭家四口的到來。茶園中突兀地立著一株金色銀杏,亭亭玉立,煦陽下如孤獨美人。溪畔蘆花,晨暉中透明如紙。柏油路從灌木叢中繞出,彷彿一頭平坦通向紅塵,一頭軟蜒伸往世外。遠遠望去,茶園上空升起了一些五顏六色的綵球,掛著長長的飄帶,上面的大字在風中轉折,一會兒飄出“和平、發展,二十一世紀“,一會兒又飄出“熱烈慶祝和平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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