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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叉的名字,真不能想到,下一場批鬥會還在等著他們呢。
小布朗很喜歡這種莊嚴的勞動,實際上他依然是一個勤雜工,但他覺得這活兒很有權威性。他手裡提著個水壺一本正經地走來走去,總算找到了一種正在幹正事的感覺,和剷煤球到底不一樣。就那麼出出進進地弄了大半天了,依然興趣盎然。就在他最後一次走出工作間取水的時候,他拎著水壺的手僵住了,落日的餘暉中,他看到了那個小兔子一樣擔驚受怕的姑娘,她站在前面樹陰底下,半個身子從樹後探出來,看見他就一個勁地招手,卻不走過來。他著了魔似地拎著個水壺就朝她走去,屋子裡的人叫著:水呢,水怎麼還不來?他就根本聽不見了。
謝愛光本來是應該去找杭得放的,但她的腳一拐,卻找到了杭布朗,驟然發生的事件把她嚇壞了。幾個月來,她一直和得放秘密地進行宣傳工作。他們散發的關於出身論思考的傳單,已經在杭州城裡掀起不大不小的風浪。這些文章大都是從北京傳過來的,在本質上是擁護革命的,只是對革命中發生的種種不可理解之事提出自己的見解。一開始他們也可以不必做得那麼隱秘,但得放和她都更喜歡目前這種地下工作者一般的狀態。後來他們才開始發現他們的地下狀態是絕對必要的了,因為專政機關已經開始追查這些宣傳品,甚至被列人了反動傳單,予以查禁。杭得放怎麼可能被一個查禁就嚇倒了呢,他們越查禁,他就越要行動。他們窩在假山內的地下室裡,像兩隻醒鼠在燭光下互相鼓勵,他握著她的手,雙眼炯炯有神,問:“你害怕嗎?”
謝愛光那秋水一般的眼睛也放出了鋼鐵般的光澤,她也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和你在一起,我就有為真理獻身的勇氣。”
是的,只要和這位眉間一粒紅盛的美少年在一起,謝愛光就無所畏懼。然而一旦離開他,她就膽戰心驚,她就又變成當初那個多愁善感、身世不幸的江南少女。看來杭得放並不是不明白這一點,所以每次外出發傳單,他都和她在一起,今天是唯一例外的一次,他被爺爺的意外事故拖住了。原本他們說定了到農業大學去散發張貼傳單,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吳坤派重新崛起,在農大召開誓師大會。吳派是杭城著名的出身論的堅定維護者,得放就專門針對他本人的出身寫了一篇文章,來說明這個觀點的謬誤。他用的完全是反潔的口氣,把吳坤的腳底板一直挖到他叔伯爺爺吳升那裡,最後反問:照吳派“老子反動兒混蛋“的邏輯,那吳坤本人不就應該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大混蛋嗎?我們不妨問一問他本人,他承認自己是一個大混蛋嗎?如果他有勇氣承認,那麼他的追隨者也願意追隨一個大混蛋去做小棍蛋嗎?如果他們也願意追隨他做小混蛋,那麼,所謂的革命造反的吳派組織,不就是一個混蛋組織嗎?而一個混蛋組織,又怎麼可能是一個革命者的組織呢?怎麼配在這樣風雲際會的革命時代粉墨登場呢?
這份傳單,只有交給謝愛光去單獨完成了。她答應得也很豪邁,讓得放放下心來。但問題是她一到現場就抓瞎了,繞來繞去怎麼也下不了手,最後也不知怎麼搞的,竟然繞到了女廁所裡。一到那裡她才發現什麼叫冤家路窄,整一個房子裡竟然就讓她碰上了趙爭爭一個人。趙爭爭並不認識她,而謝愛光卻聽到她的名字都會談虎色變。可以說吳坤的這一次重新出山,有她趙爭爭的一大半功勞,吳坤對她自然感激涕零,所以目前她的氣焰正盛,看上去她的鼻孔眼睛嘴巴里都彷彿在噴火。謝愛光偷偷地看著,看著看著越看越怕,越看越怕,一邊繫褲子一邊就往外走,走出門口幾分鐘之後才清醒過來,一下子嚇得目瞪口呆——她把那隻放傳單的繡有“為人民服務“ 的軍包,丟在廁所裡了。她剛要回頭去取,就見趙爭爭從廁所裡出來,肩上就挎著那隻包。愛光閃到樹後,心尖子拎到了喉嚨口,是去向她要,還是躲開?她思想激烈地鬥爭,手心額角全是汗,腦袋裡一片空白。再緩過神來,趙爭爭已經走回了她那個革命鬥爭的大本營。謝愛光幾乎要虛脫了,怎麼辦?她幾乎是失神地、下意識地走到了小布朗的茶廠,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之後,她一屁股坐在樹下,就站不起來了。
小布朗已經很長時間沒看到愛光了,他可不能看到女孩子遭這樣的罪,胸脯一拍,說:“什麼鳥事把你難成這樣?看你布朗哥哥給你跑一趟,立馬擺平。”話畢,拖過大舅給他買的腳踏車,一把拎起那愛光,把她架到後座上坐好,暖的一聲,就飛出茶廠。他身上還穿著工作用的白大褂,臉上甚至還戴著個大白口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醫生呢。
這一路上杭布朗是又拍胸脯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