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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小船駛過通向烈士墓的小路——當地政府在茶園內專門修了一個烈士墓,隔著茶園新抽的茶芽枝條,還能夠看到拱起的青家,祖孫兩個相互對了一眼,嘉和說:“等事情辦好了再回來掃墓吧。”
窯窯到底還是一個孩子,只當杭州爺爺接他回杭州,能夠看到爸爸了,心裡一下子就歡喜得把小反革命這件事情也給忘記掉了。在茶園裡對著烈士墓鞠了一躬,就開始東張西望地捉蝴蝶,撩精蜒,又去採了那嫩茶葉塞進嘴裡,一個勁地叫著,茶葉好摘了,茶葉好摘了。
嘉和現在的全部心思,都在他手裡捧著的這個牛皮紙袋上,剛才那個治保幹部專門交給他的。當時他已經揹著窯窯走出那個臨時的拘留所了,治保幹部突然捧著這麼個牛皮紙口袋衝了上來,他示意讓窯窯先下來,然後把牛皮紙袋交給嘉和,一邊說捧好捧好。嘉和不知道什麼東西,剛要問突然明白了,把口袋捧在手裡就朝那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嘉和看孫子開心地跑遠了,猛然把那紮緊的紙袋往青石碑上一砸,裡面的東西立刻就碎了,滑到了碑腳下。得茶先是吃一驚.繼而恍然大悟,趕快上前一步,想把紙袋裡的陶片倒出來碾碎,被爺爺一把搶過,說要到河邊洗手。得茶不由分說地取過紙袋就往墓後面的那條通小河的石階走去。石階邊正好沒人,得茶藉著洗手,就把那紙袋裡的碎陶片全都撒向了河中心,剎那間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得茶並沒有馬上走回墓地,他在小河邊站了一會兒,這裡很安靜,他也想使自己焦慮的心清有所緩解。有許多心事埋在心裡不能說,有些事情還非常大。兩個月來杭城出現了一些內容非常出格的傳單,表面上看是針對血統論的,而有心人卻看出了其中的矛頭,那文筆不由得就讓杭得茶想起他的弟弟得放。前些天回家,偶然從花木深房前的假山旁看到得放,還有他的親密戰友謝愛光,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姑娘。她看到他時明顯地臉紅了,不是害羞而是某種程度上的緊張與不安。他們手上都有油墨,他看著他們期期文艾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當時他就想,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和他們談一次。此刻,站在這寧靜的小河旁,這種心情更加急迫了。
感覺到後面有人,回頭一看是爺爺。祖孫兩個慢慢地走上了臺階,重新走到了烈士墓前。往年清明,總會有一些學校機關到這裡來獻上些花圈的,也許因為今年革命要緊,沒有花圈了。作為烈士家屬,嘉和覺得很正常,去年夏大以來,有不少墓還被人挖了呢。像杭憶和楚卿這樣驗明正身之後還是革命烈士,還能夠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裡,嘉和已經很欣慰了。他這麼想著,一邊摘了一些抽得特別高的嫩茶技,做了個茶花圈,放在石碑下,祖孫兩個有了一番短短的墓前對話。
“聽說吳坤已經出來的事情嗎?”
得茶的手指一邊下意識地摸著父親在石碑上的名字,一邊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是姑姑告訴你的吧。”
嘉和搖搖頭說:“吳坤來找過我了。”
這才真正讓得茶吃了一驚,細長眼睛都瞪圓了,盯著爺爺,嘴微微張著。吳坤是楊真失蹤之後立即就被隔離審查的,白夜心力交瘁,從天竺山下來就住進了醫院,出院那天做常規檢查,連她本人在內的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她懷孕了。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問這是怎麼回事,甚至一開始誰也不敢告訴得茶。這個訊息最後還是由白夜自己告訴得茶。
事情並不像杭家女人們想像的那麼嚴重,得茶麵色慘白,但神情始終保持著鎮靜,他冷靜地問,接下去她有什麼打算。白夜說,在她回北方的時候,吳坤已經把她的戶口轉到杭州,她想跟盼姑姑一起到龍井山中去教書。得茶想了想,說這是個好主意,有盼姑姑照顧她,大家都放心。白夜又說,她不想再見到他了,無論是他,還是吳坤,她都不再想見到了。
得茶聽了這話,沒什麼表情,但額角的汗一下子滲了出來。耳邊嗡嗡地響著,嘴卻機械地說,你覺得怎麼好就怎麼辦,我尊重你的意見。這麼說著的時候他站了起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說:“你知道我很忙,恐怕不能送你進山了,以後我也可能會越來越忙,身不由己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你我“他說不下去了,便要去開門,手捏著門把好幾次打滑,白夜站起來給他開了門。他笑著,她也笑著,但彼此的目光都不敢正視。他的嘴角可笑地抽搐起來,眼鏡片模糊著,他幾乎是摸出門去的。他和她都沒有提及孩子的父親。對得茶而言,這幾乎可以說是一個血淋淋的話題——一位與他有深厚關係的老人消失了,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生命卻開始萌發,而他們都是透過她向他展示的。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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