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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都和自己有關。倒是布朗大方,說了一聲你在山裡等著我的好訊息,可別亂跑,找不到你大哥要跟我算賬的。粗粗叮嚀了一番,便下了山。他和得放不一樣,年來還出人過杭州城幾次,派仗打得正緊,也沒有人來管他,他倒還算順利地回了家。
他開門見山地跟媽媽寄草說,他想帶著愛光回雲南,愛光一個人發到黑龍江,非得死在那裡不成。
寄草一開始有些驚異,說:“你把她帶走了,那得放怎麼辦/'
“過一段時間風聲不緊了,再把得放也接到雲南去,讓他們在大茶樹下去成親,比什麼不強?'布朗又開始拍胸脯蹺大拇指做大。
寄草這一下子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眼前晃來晃去的,就是那唱著山歌的大茶樹下的小邦成的身影。她撲上去抱住兒子的高大的身軀,聲音都發起抖來了,說:“兒子,他們成親,你怎麼辦?”
布朗愣住了,母親一問,他所有的快樂、堅強都上崩瓦解,突然悲從中來,開啟柳條箱子,一隻手捧著一團定親的淪茶,趴到了床上,嚎陶大哭起來。
寄草也傷心地大哭起來——一杭家幾乎所有的人都走了,但她不能走,大哥嘉和得了眼疾,夜裡什麼也看不見,她得陪著他;羅力在勞改農場,她時常去看他,她不能離開杭州。母子兩個抱頭痛哭的聲音,驚動了鳩佔鵲巢的老工媳,她出來看了看,心裡暗暗高興,想:這個雲南蠻胡佬,終於要被髮配回去了,這院子終於要全部歸我了。
火車站裡鑼鼓喧天,人山人海。布朗和謝愛光意外地在月臺上發現一身行裝的趙爭爭。一開始他們想回避她,後來發現大可不必,這時候的她根本不可能看到他們這兩個小人物。她眼裡看到的,只有滾滾的時代潮流。
此刻,她一邊等待來送她的吳坤,一邊發表告別演說。她也要去黑龍江了,是作為支邊的優秀代表人物去的。她父親對她去黑龍江並不怎麼支援,但也不便公開反對,倒是吳坤私下裡一直鼓勵她去,為了動員她,他甚至還吻了她。他說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她,他會等待她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他倆的心是連在一起的。趙爭爭被吳坤那麼一吻一噱,又認不出東南西北了。再說她想,父親也已經答應了她,過一段時間就把她送到軍隊中去。她一定會回到吳坤身邊的,那時候他就不會像現在那樣委靡不振了。
大家都看出吳坤的情緒低落來了。按理說,他目前的處境是相當不錯的啊。他一步步進人權力的核心,正在積極策劃參與全面揭開舊省委階級鬥爭蓋子的行動。他是省裡造反派的主要筆桿子,整理材料全靠他和他手下的一幫子人。每日熬得眼通紅,喉嚨沙啞,情緒低落與鬥志昂揚週期性地在他的身上交替出現。對立面已經被鎮壓下去了,連杭得茶這個老對頭也已經被他送到海島上去做苦力了。吳坤最近正在翻讀馬基雅維利的英文版《君主論》,有時他還斷斷續續地翻譯著,他學習這個十五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義大利人的思想,完全就和學習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毛澤東思想那樣投人和認真。
即便這樣,偶有空隙的時候,他依然感到絕望。白夜死了,他失敗了,他最終也沒有得到她的心。這使他甚至恨她,她用死來打敗他,還剝奪了他的女兒。他從來也沒有看到過女兒,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承認過她。在杭得茶的罪狀中,除了知情不報,包庇弟弟進行反動宣傳之外,還有一條人們津津有味掛在口上的,就是作風糜爛,流氓通姦,給他吳坤戴了綠帽子,白夜給杭得茶生了一個私生子。大家都同情他,他也不得不裝出一副可憐相。
今天他也到車站來了,出於把假戲演好的責任感,他也要把趙爭爭這個神經質的姑娘送走。火車站人山人海,群情激昂,他遠遠地看到趙爭爭正站在一堆貨物上發表宣言。如果說兩年前這個形象還讓他有所美感的話,她現在的樣子卻讓他想起了翁採茶。她們倆一個聰明一個蠢,但在吳坤眼裡卻都是愚昧。看著她那種被人賣了還在數錢的興高采烈勁兒,吳坤想:千萬注意,不要落到她那個下場。
他依然在趙爭爭與翁採茶之間搖擺。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現在採茶姑娘的政治地位越來越高,已經可以和趙爭爭抗衡了。她作為省首屆貧下中農代表,參加了代表大會,還是常委呢,還坐主席臺呢,還發言呢,當然這發言稿少不了小吳給她擬定初稿,添油加醋,又訓練她一遍遍朗誦,連哪裡聲音輕,哪裡聲音響,哪裡拖音,哪裡斬釘截鐵,都得做了記號。
就這樣,採茶模擬讀稿的時候,吳坤還是氣得火冒三丈。原來採茶不會斷句,總是犯“人的正確思想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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