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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幫忙好不好?“
那環衛工人倒也還算仗義,一邊剔著牙一邊說:“你們杭家門裡人,我們這條巷子也都曉得的,這次吃生活了是不是?你們也有今天這種日子。好了好了,飯吃三碗,閒事不管,我這輛車昨天剛剛發下來,用了一天,昨日夜裡我用井水剛剛衝過,你看看,是不是跟沒用過一樣的?“
杭漢一聽算是明白過來了,悄悄就塞過去兩塊錢,那人卻不好意思了,說不要那麼多的,一塊就夠了,又叫他們快去快回,“你當我就不擔風險啊,我也擔風險啊,人家問起來,這老頭子怎麼坐到垃圾車裡,誰給他的車,我怎麼說——”他還在那裡剔著牙齒說個沒完,杭漢卻拉起垃圾車就往家門口跑了。
這母子兩個用廢紙鋪好了車,把最後那塊板子和上面的板子都抽掉了,又在車裡放了一張竹榻,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嘉平抬了出來。往竹榻上那麼一靠,嘉平笑了起來,說:“沒想到老都老了,還出一把風頭。”母子兩個都不懂這話什麼意思,嘉平有氣無力地說:“人家蓋叫天才配坐在垃圾車裡呢,去年夏天輪到他遊街時,杭州城裡萬人空巷,平常看不到他戲的人,那天都看到他臺下的真人了。我倒是沒有想到,我也有這麼一天。“
杭漢聽父親那麼說話,心裡難受,放下車把手說:“要不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
嘉平連連搖手說:“你這個孩子,羊壩頭裡住住,連玩笑也不會開了,坐垃圾車不是很好?再說三輪車工人革命也是有傳統的。二十年代三輪車工人就造過好幾次反的,不過那時候他們是想當踏兒哥,要革公共汽車的命,今日革命,要革人的命,性質兩樣的。“話說到這裡,他還精神著呢,突然頭一歪,哎喲哎喲叫了起來,嚇得葉子、杭漢兩個撲上去抱著他直問哪裡疼哪裡疼,他也不回答,只是叫個不停,當下葉於的眼淚就嚇了出來,突然嘉平睜開了~隻眼睛,斜看了旁邊一眼,接著兩隻眼睛都睜開,面部一下子恢復了正常,他就不疼了。
葉子捂著胸說:“哎喲阿彌陀佛,你剛才是怎麼啦?”
嘉平疲倦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讓她把耳朵湊過來說:“住在我們家院子裡的兩個造反派剛剛出門,現在他們會到單位裡去說,我的病有多重了,連老臉都不要,垃圾車都肯坐了,我是裝給他們看的啊。”他海海海地笑了起來,葉子輕輕地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頭,說了一聲,看你這死樣,嚇死我了,自己也笑了起來。杭漢一看父母的樣子,心裡也就輕鬆了很多。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迷戀父親的原因了。
三個人上了路,果然招待不少看客。正是西子湖桃紅柳綠的四月天,人們再是革命,也忘不了在湖畔順便地觀光。有不少人其實是觀光順便著革命。去醫院的路上要路過湖濱,還要沿裡西湖走,不少人就跟在那垃圾車後看西洋景。杭漢在前面埋頭拉車,倒也心無旁騖,嘉平閉著雙目躺在竹榻上是眼不見為淨,唯有那葉子,在後面扶著車,照顧著嘉平,還要受許多眼睛的盤問,心裡便有些慌。她自1949年之後就沒有出來工作過,平時一家人吃喝都要靠她張羅,她幾乎沒有一個人出去走走的習慣了。這一次大庭廣眾之下步行穿過半個西湖,她就有點手腳眼光沒處放的感覺。路過少年宮——從前的昭慶寺時,見那裡人山人海好不熱鬧,到處都是三輪車,車伕們到這裡來聚會遊行。那些站在會場邊緣的人,看著他們杭家人這奇怪的樣子,都樂得哈哈大笑,葉子聽得心慌起來。嘉平閉著眼睛說:“別怕,都當他們死過去了。”可葉子還是怕,低聲地說:“他們會不會來攔我們的車?”這話還真是給她說著了,就見一個踏兒哥惡作劇地攔住他們的車說:“給我停了,交代,什麼成分?”
杭漢被這些人一攔,只得停住,回頭看看葉子,葉子突然鎮靜下來,說:“你倒是去看看,杭州城裡哪裡還找得著一輛三輪車,都到這裡來開大會了,有這輛垃圾車還算我們運氣。我們是城市貧民,老頭子昨日摔了一跤,你看他這副樣子,快點放開,一口氣上不來我們找到你不放,還不是你倒黴?”
那人一聽連忙放開,眾人復又大笑,杭漢拉起車邁開大步就往前飛,葉子跟在後面一溜地小跑,那樣子肯定是又緊張又滑稽的,嘉平就睜開一隻眼睛,瞄靶子一樣地朝後看著,一邊誇獎著葉子說:“還行,應答得好,到底還是杭家門裡的女人。” 葉子一邊擦汗一邊說:“冤家,前世修來的苦,一輩子都在為你這種人擔驚受怕。”嘉平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一邊皺著眉頭,腦袋就隱隱地疼了起來。葉子又擔心,叫著杭漢慢一點慢一點,一面又去扶嘉平的頭問疼不疼。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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