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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舞來。她果然和她的隊友們舞過來了,但她沒有看到他,她專心致志地飛了過去。李平水很失望,他呆呆地看著姑娘遠去的方向,剛要轉身,突然看到那明眸皓齒向他飛快地一轉,那禁然的一笑,便瞬息即逝了。
那天夜裡,突然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高音喇叭震天響,李平水沒有開門出去打探究竟。他正處在這樣一個空當:部隊已經把他當地方上的人看待了,而地方還在把他當部隊上的人。很奇怪,一旦他被踢出了歷史的前臺,他對前臺的熱鬧也就一下子完全失去了熱情。大牆外很快就傳來了口號聲,李平水乾脆倒到床上去了,剛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敲門,他拉開門,一股風就旋了進來,他愣住了,迎霜睡眼惺鬆地站在他面前,手裡拿著一朵向日葵,吃力地吐著一個個的字眼:“黨的九大勝利召開了給我一口水喝“
李平水愣了一會兒,猛然清醒過來,趕快讓迎霜進門,這姑娘一進來就陷進他放在屋裡的唯一的奢侈品——一張破沙發上,兩隻腳伸直了,直拿手當扇子扇風,一邊斷斷續續地告訴李平水她來這裡的原因。
原來他們學校有一個硬性規定,一旦最新指示降臨,有人來敲門通知你,哪怕你半夜三更也得起來,並且立刻通知你的下家,反正你不能讓這條聯絡線給斷了,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紅太陽的聲音傳到千家萬戶。今天她練舞蹈練得很累,晚上回到家中就早早地睡了,連晚飯也沒有吃。誰知到了夜裡,就有她的上家膨膨臉地來敲門了,一邊敲一邊叫:杭迎霜,杭迎霜,黨的九大勝利召開了!黨的九大勝利召開了!迎霜正睡得稀裡糊塗,好不容易睜開了一條縫,走到大門口,見她那上家也是睜不開眼睛的樣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她說:“黨的九大勝利召開了!你怎麼叫半天也不出來?”說完這句話,她就精疲力竭地朝門板上一靠,累得說不出話來了。這上家正是迎霜讀小學時那個對她哪牙咧嘴態度十分惡劣的大個子姑娘,她進人中學後對迎霜倒客氣起來,沒想到杭迎霜還不道她好,她竟然說:“明天再說吧!”那大個子姑娘愣住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加了一句:“你不要搞錯,黨的九大勝利召開了廣'迎霜沒有搞錯,但她依然堅定地說:“我知道,明天再說吧!”然後,她一言不發地就往門裡走,邊走邊說:“'我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這麼說著,一晃就不見了。
迎霜並沒有真正睡著,她昏沉地睡去,竟然在一分鐘裡夢見了大金牙,他向她揮舞拳頭,大喊大叫,又好像她被揪上臺去,人們開始紛紛批判她,大個子姑娘衝在最前面。她嚇得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套上鞋子就往外衝。她衝出大門,見大街上已經紅綢飛舞,鑼鼓震天。她捂著胸膛想,自己剛才都在說什麼啊,竟然說到明天再說。誰不知道最高指示不過夜啊,我竟然說讓它過夜。她飛快地往她的下家衝去,不知道該作什麼樣的實際行動,才能夠補償自己的罪過。七想人想,只能祈求毛主席他老人家保佑她,讓她的下家還在家裡,不要讓她的上家捷足先登。她的下家離她家的路著實不近,三五里路小巷子裡摸過去,也不知道害怕,只管心裡喊著:毛主席,原諒我!毛主席,原諒我!——但她不知道毛主席究竟有沒有原諒她,反正她的下家已經不見了,她家的人說九大召開了,她到學校裡去了。迎霜頓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二話不問就往下下家奔去。到下下家又是三五里路,不幸的是下下家也不見了,也到學校裡去了。這一下迎霜可真嚇出了眼淚,抽泣著絕望地在杭州黑夜的大街小巷裡橫橫豎豎地走,不知道她下一個目標是哪裡。現在她既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學校。她的頭腦彷彿失去了思考,卻由她的腳來代替。她就是這樣來到李平水處的,在她自己每每感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她的腳總會帶著她的頭腦來到這位年輕的軍人的門前。
李平水喜歡看到那少女的神情,他對她產生了一種令人苦惱又難以啟齒的深深的慾望,這是一種多麼不可告人的低階趣味,她才十六歲啊!他在心裡詛咒自己。
為了與他身上那種可怕的墮落的動物性作鬥爭,他站了起來,一邊用兩隻茶杯倒騰著涼開水,一邊說:“那天我看到你了,我去向你告別,我要走了。你在大街上跳什麼呀?跟芭蕾舞裡的吳清華一樣,你沒看到我吧,你那個認真勁兒,我可不敢叫你。“他把涼了的茶送了過去。這半大不大的少女飛快地喝了一口,繼續倒在破沙發裡說:“那是倒踢紫金冠,最大的難度。你看到我了嗎?我也看到你了,可我沒辦法和你打招呼。“
她依舊坐著喝茶,過了一會兒才突然醒悟過來,她問:“你說什麼,你要走了,你要走了,你要到哪裡去?你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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