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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緊盯著李飛黃,他的目光又奇異地燃燒了起來。李飛黃也站了起來,看得出來,他在作激烈的思想鬥爭。老吳升站在角落裡看著李飛黃,看著看著,他嘆了一口氣,他看見李飛黃搖了搖頭,又坐下了。再回過頭去看,杭、陳二人,已經消失在茶樓上了。
吳升走上前去,重新坐到了那李飛黃的對面。李飛黃卻是真的醉了,正在邊飲邊哼著一首吳升從前並沒有聽過的曲子:
齊梁詞賦,陳隋花柳,日日芳情達造。青衫偎倚,今
番小杜揚州。尋思描黛,指點吹蕭,從此春入手。秀才渴病
急須救,偏是斜陽遲下樓,剛飲得一杯酒。
他就又飲了一口酒,這才看清對面的吳升,指著他鼻子問:“你知我剛才唱的是什麼?”
老吳升搖搖頭,李飛黃一字一句地說:“《桃花扇》。”
老吳升點點頭,《桃花扇》他是知道的,茶樓裡評彈也常點這出戏。就這麼想著,看著坐在對面的人,突然拿起李飛黃眼前那杯滿滿的涼茶,一使勁,就全部沒在他臉上。李飛黃嚇了一跳,站起來喝道:“你要幹什麼?”
吳升看著那一張沾著茶葉末子的臉說:“我要你醒醒酒,趕快追你的救命恩人去。過了這個村,就再沒有這個店了,快去,快去!”
說完,連推帶拉,把李飛黃拽下了茶樓。
世上之事,無巧不成書。這頭李飛黃醉眼障隴趕出茶樓,那頭,在茶樓下,病體虛虛的盼兒,恰恰就找到了已經走到了茶樓外的杭、陳二人。盼兒見了親生父親,不由悲從中來,撲到父親懷裡就哭開了,邊哭邊開啟方西岸讓她帶來的傘,邊就把抗漢之事對他們說了。正站著述說呢,李飛黃從後面過來,見盼兒在她親生父親懷裡,不由得怒從心頭起,上去一把就拉開了盼兒,大吼一聲說:“你死到這裡來幹什麼,還不給我回家去!”
陳揖懷氣得也一手把李飛黃推得丈把遠,罵道:“你這不通人性的東西,漢兒遭了那麼大的難,你明明曉得,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李飛黃冷笑說:“我告訴你們?我告訴你們有什麼用?你們不都是不怕死的忠臣良相嗎?你們不是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嗎?自己的命都不惜,還會惜人家的命!好,杭嘉和,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侄兒這次怕是命要難保了,不過你若讓葉子出面到小掘那裡去一趟,一切就煙消雲散,你發不發這個話?你不發,你侄兒就得死;你發了,你剛才在茶樓裡和我理論的那些道理,就是吃屎道理,就是放屁!“
他的話音剛落,臉上就捱了杭嘉和重重一掌。這一掌之重,一點也不亞於杭漢之打日本兵,他李飛黃之打方西岸。這是今日與杭家有關的第三個耳光了,一下子,就把李飛黃打倒在茶樓旁的泥濘裡。
杭嘉和摟著女兒的肩,就飛也似地走,李飛黃躺在地上叫道:“盼兒,你敢走,你敢走,你就再也不要回來!”
盼兒回過頭來,也叫道:“我死也不會再回來了!”
李飛黃爬了起來,醉得又倒了下去,吳升聽到聲音趕下樓去時,只聽到他口裡還在哼:“秀才渴病急須救,偏是斜陽遲下樓,剛飲得一杯酒“
吳升蹲下來,聽了那麼幾句,就管自己上樓了。店裡的小二要出來扶李飛黃,吳升輕輕喝道:“隨他去!”
《茶人三部曲》
第二部:不夜之侯
第十六章
向晚時分,杭州城內,鐘聲亂敲起來了。這不合時宜又不分鐘點的鐘聲,優恍嗡嗡地回素在了春日江南的大街小巷之中,也不知是要報告不祥之訊,還是在呼號著反叛。暮色裡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正窩在家中門頭吃飯的市民,也大著膽子開啟了窗子。人們又慌亂又興奮,又怕災難降臨又渴望出一件大事——自打1917年上海商務印書館和地方人士捐款一萬元建造了這座鐘樓,它還從來沒有這樣隨心所欲地亂撞過呢。
站在鐘樓大鐵門外的杭家人,擠在人群中,聽到鐘聲這樣激憤而混亂地響著,知道大事不好了。葉子和盼兒就衝動地往前撲去,被嘉和一手一隻肩膀,死死地摳住了,他對著她們耳語道:“不要慌,不要慌,日本佬輕易不會開槍的。”
他這麼說著的時候,就抬起頭來,朝不遠處日本兵的包圍圈中兩個騎著馬兒的人望去。他的目光就和日本特務翻譯杭嘉喬的目光對視了。兄弟倆互相厭惡與仇視地逼看了一會兒,嘉喬就回過了頭去,對著小掘不知說了一些什麼。然後,嘉和看見小掘也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把目光移到了盼兒身上。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