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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真正瞭解這樣的一箇中國姑娘嗎?看上去,她是那麼樣的弱不禁風,長得就像中國小說《紅樓夢》裡的林黛玉,連她生的病也和林黛玉的一模一樣。看得出來,這姑娘是高傲的,內心深處有著不少的小性情,這也是和林黛玉一樣的吧。看到她這樣的姑娘,小掘會想起紫式部的《源氏物語》中的那些宮廷女子,他對這樣有著濃郁古典情調的女子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認同感。
小腦還知道這個姑娘已經回到了生身父親身邊。不知為什麼,他反而感到欣慰。他從來也沒有和杭嘉和有過一次真正的正面交鋒,但是,他能感覺到她應該和這樣的父親在一起生活。
現在他請她坐,他還親手為她沖泡了一杯茶。茶杯是青瓷的,龍泉窯的。小掘一邊用曼生壺為自己也沏了一壺茶,一邊說:“您看,我本來應該用更好的茶具,我一直在尋找南宋官窯的秘色瓷器,如果能找到這樣的一隻茶器,我會高興得發瘋的。聽說玉皇山腳下有著宋時的窯址呢,我希望什麼時候能與您一起去尋訪尋訪。怎麼,您為什麼不坐?我的茶不會比您家的差。您也許不知道,我可是一個標準的茶人呢。你坐啊,你不坐,我可是要先坐下了。”
他坐了下來。用他的大手遮住了曼生壺,他已經發現杭盼一直在用什麼樣的目光盯著他手裡的那隻曼生壺了。可是他不想在這樣一個紫荊花開放的早晨,讓這樣一個讓人憐惜的姑娘聯想起戰爭。姑娘站著,突然輕輕地別過頭去,輕輕地咳嗽。小倔想,這正是一個毫無力量的羊羔一樣的女子啊,而且是那種彷彿命裡註定一定將香消玉殞的女子。小掘又想起了紫式部筆下的那些寬衣長袍的悲傷的影子。現在他將眼看著這樣的女子慢慢地逝去,他很傷感,甚至因為這種傷感而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為了掩飾這種櫻花樹下才會生髮的人生的感慨,他悄悄地推開了曼生壺,又順手拿起放在案几上做了裝飾品的茶石臼,一邊摩拿著一邊說:“我很高興您能來拜訪我,我記得我不止一次地邀請過您。看上去您氣色不錯。按照我們日本人待客的規矩,我應該請您喝末茶的。您看,我還特地從本土帶來一隻唐物茶日,您過來看看啊,這上面刻著梅花,您見過嗎?”
他走到杭盼身邊,茶臼伸到盼兒的眼前。杭盼看了看他,說:“小掘先生,我想,你是在讓我看中國的梅花。”
小掘愣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來。他覺得從這樣一個力不勝衣的弱女子嘴裡說出來的愛國主義的對話,非常可笑,非常可愛。她越一本正經,就越可笑可愛。他不再硬要杭盼坐下了,他現在知道了這姑娘不願意和他坐在一起。他自己就坐了下來,邊笑邊說:“您真是一個聰明的傻姑娘,我和你談茶呢,你卻和我談支那人的愛國熱情。當然,你一點也沒有說錯,這的確就是中國的梅花。連這樣的茶臼子,也是宋代的時候從貴國傳到我們島國去的嘛。啊黃金碾畔綠塵飛,碧玉臣中翠濤起記得那是誰的詩嗎?不記得吧,您和您小叔叔一樣,對自己本國的歷史缺乏深刻的瞭解。那麼,就請原諒我在您面前賣弄我的漢學了。我剛才唸的,正是中國宋代范仲淹的詩,他描寫的,不正是末茶的製作過程嗎?正是宋代出現了把茶用石臼研成末茶的品茶法,然後才傳播到了我們日本。呵,可惜我沒法讓你親口嘗一嘗今天我們的末茶的真香,呵,我們的濃茶'雲鶴',我們的淡茶'又玄'
小掘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下空氣,彷彿他已回到了本土,正置身在深深的茶韻之中。良久才睜開眼睛,繼續說:“雖然,從製作工藝上說,它和貴國的蒸青茶——比如說恩施玉露茶,就有著一脈相承的淵源關係,可誰能說,'雲鶴'與'又玄'是中國的呢?就像這隻茶臼,上面刻著中國的梅花,我們也叫它唐物茶臼,可是誰敢說它就是中國的茶臼呢?喀,您敢嗎?”
杭盼的酷似其父的長眼睛,一時睜得很大,她幾乎用一種不敢相信自己的神情,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小媳,她甚至都不咳嗽了。
這神情刺激了小崛,他和嘉和是差不多年紀的人了,閱歷豐富,老謀深算,欲壑難平,卻又厭倦人生。但是他依然在這位中國少女面前得到了說不出來的心靈的滿足。他對這位病病歪歪的中國少女毫無防範心理,此刻突然爆發了沒來由的人到中年的虛榮心。他興奮地站了起來,高談闊論道:“我記得你是在您繼父家中長大的,您母親又是一個熱衷於基督教的信徒,您不會有機會讀到榮西《吃茶養生記》這樣的作品。他在其中記錄的中國宋代的末茶衝飲法,也就是我們日本茶道今天所繼承的飲茶法了。呵,如果您有機會到日本去,我可以帶您領略這種製茶的全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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