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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空地上,正要往回跑,忘憂突然站住了,指著自己的背,跺腳叫道:“弟弟呢?弟弟呢?“
這麼正叫著,他們就聽到了屋裡傳來了越兒聲嘶力竭的哭聲,一會兒大,一會兒小,還夾著一聲聲的叫:“哥哥,哥哥,哥哥快來救我啊,哥哥,哥哥——”
越兒這孩子也是怪,生死關頭,他誰也不叫,就是叫著哥哥。忘憂聽著弟弟那麼叫著,就發了瘋一樣地要往屋子裡衝,被寄草攔了說:“忘兒你等一等,等大人把火撲滅了,我們再進去。”
幸虧火倒是不大,人又多,一會兒便撲滅了。敵機也總算是過去了。但孩子們被壓在底層,卻是想出也出不來。上面的大人,又是想進又進不去,一時急得大人孩子地上地下一起哭。越兒是三四歲的孩子,還能邊哭邊叫上幾句,那些嬰兒們卻是聲音越哭越小,像貓叫一般地細弱下去了。這聲音從鐵架縫隙裡傳出來,慘不忍聞。寄草聽不下去,急得真如那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往縫隙裡伸伸這隻腳,一會兒往洞眼裡伸伸那隻手,就是下不去。眼見得夜深沉,騷亂聲漸息,那埋在地底下的孩子們的哭聲也漸適,像是地獄已決計要收了這些無辜的小靈魂去。越兒的聲音也漸漸散了,間或地還能聽到他有氣無力地叫一聲——哥哥啊竟比那聲嘶力竭的叫聲還要悽慘萬分。上面大人正急得無可奈何,突然聽得忘憂一聲叫:“姨媽,我找到一個下去的地方了。”寄草跳起來一看,忘憂半個身子已經卡在一個洞裡。寄草一把拉住忘憂的兩隻肩膀,歇斯底里地喊道:“忘兒,你可不能下去,你要沒命,姨媽可就不活了。”
此時的忘憂,竟顯出平日裡從未有過的鎮靜。虧他這麼一個十歲的孩子,一個月前還在外婆懷裡撒嬌的杭家的心肝尖尖,現在說話卻像個大人一樣。他說他人小,只有他能鑽進這個洞裡,把下面的孩子都救出來;他說他不會出事,他人輕,不會壓塌了屋樑。他還說在地底下黑暗中,他的眼睛比旁人的要更好使。寄草看了看火把下眯縫著眼睛的白孩子,一咬牙,找了一根繩子,綁在忘憂身上,又給了忘憂幾根蠟燭,幾包火柴。也來不及交待什麼,這孩子就興奮地叫道:“越兒,哥哥救你來了。”身子一陷,就消失了。
寄草自己也說不清到底在上面等了多久。她透不過氣來,彷彿自己正和那些將死未死的孩子一樣。她開始發瘋一樣想著,如果忘憂再不上來,她就要一頭撞死在這水泥柱子上。無果師父是有佛來作為他的最後依託的,因此他就端坐洞口,用阿彌陀佛來慰藉自己普渡眾生。真是沒孃的孩子天保佑,就在寄草幾乎就要神經錯亂的當口,她手裡的繩子動了,她連忙把繩子往上提,奄奄一息的越兒,被提了上來。寄草叫著:“忘兒,忘兒,你快上來 吧,姨媽都急死了。”忘憂卻在下面喊道:“姨媽,下面還有好幾個小孩呢。你等著,我把他們都給弄上來。“
又不知是等了幾朝幾劫似的,地底下那些已經發不出哭聲的貓一般瘦弱的嬰兒們,一個個被忘憂救出來了。最後一個上來的是忘憂。他似乎原本就是大地下的孩子,一被火光照著眼睛,立刻就矇住自己的臉。寄草扔了火把,撲過去就抱住忘憂。忘憂卻幾乎沒有在寄草的懷裡多呆,他一頭掙了出來,就叫:“越兒,越兒,越兒——”
越兒正被無果抱在懷裡呢,見了忘憂,一聲不響地就撲了上去,兩個孩子,就再也不曾分開了。
天快亮的時候,已經和集體失散了的寄草一行,終於找到了一輛軍用卡車,他們是到大後方去的。司機是個杭州人,常到忘憂茶莊買茶,而且也認識羅力,他答應帶了這一行人先去金華。羅力這個名字讓寄草嚇了一跳,她已經多少天沒有想起他來了?是一夜,還是一百年?
誰知他們剛剛在卡車上坐穩,敵機又來了,車上的人們紛紛跳下車去四處逃散。寄草一隻手抱著越兒,一隻手牽著忘憂,跑著躲到路邊的小山坡上。卻見無果端端地坐在卡車上,手握念珠,口中唸唸有詞。卡車周圍的塵土被雨點般的子彈打得煙霧飛揚,卡車本身也在大地的抽搐中抽搐。在塵土之間,寄草看到,天上鬼哭狼嚎,人間血肉橫飛,無果師父卻不睜開眼睛,只管自己雙手合十,念他的佛祖。
一片血光之後,天空又恢復了寂靜。寄草看見卡車司機座上,那個剛才還要帶他們去金華的杭州人司機,頭歪到了車門上,血還在往下流。忘憂要往前走,被寄草拉住了。越兒睡了一覺,又吃了一點東西,畢竟小孩子,情緒恢復得快,還知道問揹著他的寄草:“姨媽,司機叔叔睡著了嗎?”
忘憂嚴肅地說:“司機叔叔被飛機打死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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