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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樣子。”
他就伸出手去,把放在床頭的口琴拿過來放在唇邊。想了一想,又移到她的唇邊,說:“你親一親它。”
她接過口琴,黑暗中就發出了一聲遲疑而又小心的顫抖的琴音。他滿意地嘆了一口氣,說:“現在,只要我吹起它,就是在親吻你了”
她突然一下子哭了出來,只有一聲,就控制住了,把頭埋進了杭中,說:“我想讓你吹給我聽…”
第二天早上,杭憶還沒有睜開眼睛就伸出了手去——他先是摸到了枕下的那枝槍,然後,他的手往上摸去,枕上,放著那把口琴——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楚卿走了,他把琴塞到嘴邊。他輕輕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他的口琴就發出了近乎哺前自語的說話的聲音,雙耳卻被眼角流下的淚水打溼了
《茶人三部曲》
第二部:不夜之侯
第十四章
一大早杭漢就起來了,他惦記著後院那塊燒焦的空地——原是爺爺種植名花異草的地方,荒蕪很久了,杭漢準備用來種點蔬菜,菜秧也已經專門從人家那裡要來了,是杭州人喜歡吃的瓢兒菜。
天是溼流湧的,杭州的春秋天氣就是這個樣子。夏天呢,熱得個要命,冬天,又凍得要死。杭漢從工具房中取出了生鏽的鋤頭,先到井邊上磨了起來。幹這些活,他從小喜歡,也得心應手。天下著小雨,打在他的小平頭上,但沒有影響他幹活的熱情。他知道,現在,家中這些男人所幹的事情,都已經毫無例外地壓在了他的頭上。
他專心致志地勞作了很長時間,感覺到有人正在盯著他,抬頭一看,果然是伯父杭嘉和,正站在屋簷下,手揹著,皺起眉頭看著他呢。
他有些喜悅地叫道:“伯父,你今天起得那麼早?”
杭嘉和緩緩地回答:“早嗎?”
要按嘉和以往的生活習性,那就是夠晚的了。可是自從逃難回來後,杭嘉和就得了一種奇怪的病,他常常會沒日沒夜地睡覺,人也睡得虛腫起來了。杭漢怕和伯父對話,放下鋤頭就說:“伯父,我得到儲備銀行去跑一趟,你歇著啊。”
說完,放下鋤頭就走,彷彿在伯父面前還有心思種菜本身就是一種罪過。要走出院子了,回頭看看,伯父已經在掄起他剛才放下的鋤頭了,杭漢的心就熱了起來。正巧碰見捧著一腳盆衣服要到井臺邊去洗的母親葉子,他就說:“媽媽,伯父在幹活了。”
葉子放下那一腳盆衣服——她早就開始靠給人家洗衣服來維持生計了——臉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面色蒼白,眼圈發紅,嘴角也抽搐起來了。
忘憂茶莊,從淪陷的第一天開始就沒有再開過門。但年把過去了,杭氏家族的人雖然死的死散的散,活著的人,卻依然沒有搬出這個絕頂傷心傷肝的地方。他們依舊住在羊壩頭的這五進院子裡,只是牆門經了煙熏火燎,山牆也已塌的塌倒的倒,頹敗的殘磚破瓦上發出了蓬蒿,倒越發顯出了欲蓋彌彰的荒涼。那些缺口處,用了幾根竹子編著歪歪斜斜的籬笆,路邊走來走去的人,都能看到裡面燒黑的房子和荒蕪的花草假山。
院子破敗成這個樣子,讓那些從前走過這裡的人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略知底細的人們都知道那是杭家自己人燒的,幸虧救得早,沒大燒起來。奇的事情也就在這裡,杭家大院四處漏風,誰都可以進來順手牽羊,可是偏偏就沒有人再來偷東西了。說是杭家人陰極陽來,自家都敢燒自家的房子,這樣的人家不好再碰的,碰碰,要天打五雷轟的。你看,日本佬,那個小掘一郎那麼兇,不是照樣搬出去了嗎?連帶那個杭家門裡的逆子日本翻譯也只好跟著搬了出去。
還有人路過從前的孔廟,常常會指指那個在孔廟門前擺煙攤和茶水攤的中年男人,壓低聲音說:“瞧,就是他,從前忘憂茶莊的老闆,他們家的房子,就是他燒的。”那些不知底細的人們還想問一個端詳,有人便又會告訴他們關於這個人的母親和這個人的弟弟的令人毛骨依然的故事:“你們想都想不到,這頭屍體前腳抬出,那人後腳就一把火燒了院子,只是便宜了那兩個到蘇堤上種櫻花去的日本佬和翻譯官,人沒燒著,東西倒是燒得滑脫精光。聽說那個日本佬也是個奇人,放了那麼些東西他不去救,單單抱了一把紫砂壺出來。“
聽的人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說:“那個小掘,殺人不眨眼,他怎麼就沒有殺了那放火的?幸許是看在他這個弟弟當著他的翻譯官吧?“
說的人就攤攤手說:“誰知道,日本佬六親不認的,還會在乎一個翻譯官?聽說是看中了這個人的女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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