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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孔廟裡是素有一批祭祖樂器的,國民政府撤退時,誰也沒有想到把這些東西帶走。前些日子,小掘派人卻來點查,發現這批祭祖樂器通通不見了。當時還以為有杭人趁日本入杭混亂之時渾水摸魚,其實不然。趙寄客捻著鬍子說:“我進孔廟之後,就發現這批東西還擱在廟堂裡,一時無人想到。沒想到小撮著前些日子就來找我了,原來他們一起在孔廟做雜役的,唯恐日後日本人會來掠取,一時也沒有一個萬全之計,只得夜深人靜在廟內牆角下挖一大洞,把那些寶貝統統埋了進去,如今也有一年多了。原來想著終有一日可以原物取出,沒想到漢奸竟要來拆孔廟。這批祭器,豈不是又要落在了日本鬼子手裡?所以特意找到我商量,看看除了同歸於盡之外,還有什麼好主意。“
杭嘉和一邊聽著趙寄客說話,一邊思忖:他心目中的趙先生,是個劍氣沖天的快客,卻不是一個蕭心幽然的文人。他從未把這些詩書禮儀之類的充滿廟堂之氣的東西,和不拘一格的江湖俠士趙寄客聯絡在一起。這種事情,恐怕父親活著的時候,倒是做得出來的,小撮著是把趙寄客也當作杭天醉了呢。
杭嘉和對趙寄客說:“趙先生,我和揖懷會想出辦法來的。”
趙寄客微微地笑了,說:“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不是隻對那些東西放心,我是說,對你放心了。“
行盡吳山見越山,白雲猶是幾重關。嘉和上吳山,是被陳揖懷硬拖去的。他說他年來沒有和世人照面,為的是做一件大事。“若不是為這事,我哪裡能夠活到今日?今日要了此心願了,卻還少不了你的參謀呢。”
吳山不高,也就一百多米,就在杭州城中。傳說吳王夫差屈殺了伍子管,吳人憐之,在此建飼紀念,故此山又被喚為背山,伍山。到得吳越國時代,錢俊在此修建了城隍廟,從此杭人便多稱此山為城隍山了。杭城又多火,“城隍山上看火燒“,就成了一句著名的杭諺。
嘉和對吳山,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吳山圓洞門,是他另一個意義上的家。但自少年時母親在此上吊而死,吳升一家鳩佔鵲巢,嘉和就再不願意往這裡走過,萬不得已要上山,也總是繞道而行。陳揖懷知道他的這位朋友的心裡的啞痛,所以一路登山,一路上不斷說著什麼來活躍氣氛。
“你看吳山今日也就冷落到這種地步了,一路上走來,一個人也見不著,真是想也想不到的。我記得小時候讀吳敬樣的《儒林外史》,其中講到那個馬二先生上吳山,那是何等的熱鬧”
這會兒,杭、陳二人走過那些年過五百的宋樟,也已經路過了從前的藥王廟。經過雨的石階不免滑溜,杭嘉和一邊慢慢地行著,一邊順口揹著:“上了幾層階級,只見平坦的一條大街。左邊靠著山,一路有幾個廟宇。右邊一路,一間一間的房子,都 有兩進。後面一進,窗子大開著,空空闊闊。一看,隱隱望見錢塘江。那房子也有賣酒的,也有賣要貨的,也有賣餃兒的,也有賣面的,也有賣茶的,也有測字算命的,廟門口擺的都是茶桌子,這一條街,單是賣茶的,就有三十多處,十分熱鬧”說話間,他們已站在了吳山頂。此刻,風雨侵衣,天風浩蕩,江湖迷茫。嘉和回過頭來,說:“你把我叫到這裡,總不至於讓我專門來背這馬二先生如何上吳山的吧。”
陳揖懷說:“今日吳山,早已非數百年前之吳山,你杭嘉和,也非昔日之馬二先生。我今日的你出來,也絕非遊山玩水。此處無人,你不妨與我攤底,趙老先生的這番囑託,你有什麼妙法可解?”
杭嘉和放眼望斷西湖的山色空檬之處,俄頃,方說:“這些東西,藏在原地,是萬萬不安全的了。即便帶出孔廟,只要藏於城中,早晚都是一樁心事。想來,只有帶出城外,才是上上之策。“
陳揖懷這就知道,杭嘉和心裡已經有了主張,不由心裡一陣欣慰——他和趙寄客一樣,擔心著嘉和被家裡從天而降的巨大悲劇壓垮了。他連忙催著嘉和快說。嘉和就盯著西湖的西南一角龍井山中,慢慢地說:“清明就要到來了。我們杭家,今年的清明,是舊墳新墳一起哭的了。只有趁這個時候,把那批東西帶出城去,埋在我家祖墳的老茶樹底下,才是最最保險的。揖懷,你看呢?”
杭嘉和這裡話還沒有說完,陳揖懷已經熱淚盈眶。他知道,要讓嘉和說出這番話來,已經是比殺了他還要難過的了。真想撲上去抱住嘉和痛哭一場——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活在今日,難道還未到絕頂的傷心之處嗎?只是看了嘉和別過臉去不讓他看到他的神色,陳揖懷知道,即便是到了此刻,嘉和也不願意顯露他的痛苦,或者說,他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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