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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盼突然問:“這把壺是我家的,這隻掛錶是你的。你要我轉交給誰?”
小掘皺了皺眉,彷彿不喜歡這個問題,只是揮揮手說:“你要是願意就留下吧,也許有一天我女兒也會來杭州”他搖搖頭不願意再說下去,卻問道:“要不要我送你上岸?”
盼兒再一次看著他,她從來也沒有發現他的面容會和另一個親愛的人那麼相像。她的胸口還貼著一張沾血的照片。一位少女,正在櫻花樹下微笑,那是趙先生的遺物。這麼想著的時候,她就緩緩地搖搖頭。
他看到她低垂下頭,他聽到她的哺哺祈禱:“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岸上,突如其來地響起了一個瘋癲者的尖厲的聲音:“不是櫻花依舊,是桃花依舊,是桃花依舊啊——哈哈哈哈”
她終於聽到了他落水時的聲音。他在水裡掙扎,但又渴望永墜湖底,她能夠聽出這種心情。但她低著頭,只盯著手裡的曼生壺。只能這樣了,願主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救我們脫離兇惡阿門
西子湖三島蔥籠,站在孤山頂上往下看,正好呈一品字,形成了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蓬萊三山的意境格局。雖然三島歷經劫難,尚未恢復花容月貌,但迫不及待的杭州人,已經一船船地朝湖上擁去了。三潭印月我心相印亭前,坐著許多邊喝茶邊飽覽湖光山色的遊客。有人正在向他們介紹著三潭印月的來歷,甚至一個日本佬兒的投湖自殺也不能打斷他們對良辰美景的欣賞——終於回來了,湖邊品茶的日子
只有一張茶桌是空著的,每當有遊客想往上坐的時候,茶博士週二就認真地說:“客人,對不起,這張茶桌是預定好的,我天天在等著他們來喝茶呢。”
“什麼時候定的,怎麼天天都空著啊?”
“這句話說來長了——八年前預定的。”
“啊喲,那還說得好嗎?”
週二嘆了口氣,望望桌子和四張椅子,桌上四隻青瓷杯,早已鋪好了忘憂茶莊上好的軟新。週二想了想,拿起熱水瓶,挨個兒衝了四杯熱茶。幹茶浮了上來,熱氣騰騰,一股豆奶香撲鼻,一會兒香氣散了開去,融入湖上清新的空氣中。週二望著湖面,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自己也說不準,那些年輕人還會不會來喝茶。他還不知道,他們當中,有的人正走向湖邊,而有的人——他們永遠也不會再來了(第二部完)
《茶人三部曲》
第三部:築草為城
第一章
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
昨夜一場大雨,今日陽光明媚,但翁家山老革命、老貧農小撮著的孫女翁採茶依舊坐在視窗傷感。天光從窗外射人,打在她的不抹油也發光的劉海上,她的眼睛經過三代人的最佳化組合,已經不再那麼鼓暴,凝視春天時雖然依舊殘留著曾祖父的些許呆滯,但憨厚的嘴角一咧,結實的白牙一露,她自己就從祖先的外殼中徹底彈出,她就會像窗外蓬勃的一團新茶,四處飛濺活力。況且她既不是剛暴出來的米粒般的新芽,也不是綠枝成陰的老葉,她就是那種清明前後一芽一葉狀如雀舌的優質龍井,聞一聞,噴噴香。
小撮著在堂前一角的門背後,忙著藏茶前的事情,手裡捧著石灰袋,一邊怨她:“發什麼呆?也不曉得幫我一把。”
採茶把手襯在方方的額下,很不敬地說:“你自己曉得!”
小撮著把口大肚小的龍井壇一推,生氣地盯著孫女,這時候祖孫兩個的表情便因為血緣關係而奇異地相像。採茶是在他身邊一手拉扯大的,最近剛剛到了城裡湖濱路招待所燒鍋爐衝開水,戶口還在鄉下呢,就開始人五人六了。小撮著很不滿,威嚴地咳了一聲,說:“人都要到了,你心思還沒有收回來。”
“還說他們怎麼好,也不看看現在幾點鐘!”孫女回過頭來,看一眼八仙桌上的自鳴鐘。土改後杭家送給小撮著的這口檯鐘,此時已經中午十二點,但杭家人說好十點就要到的。小撮著懊惱地看看一桌冷盤,又盯著孫女,他越來越說不過她了,雖然他也知道,今天是相親,杭家不該遲到。
“給你留點時間還不好?來裝石灰袋!”小撮著想不出用什麼話來解釋杭家的這一重大失誤,只好轉移話題。採茶懶洋洋地走到爺爺的身邊,開始幫著幹活。
活兒並不多,一隻龍井壇,高不過半米,胖著肚子,貯十三斤的茶,還得夾四斤生石灰。小撮著家多年都沒有那麼些茶了,自家自留地裡能採幾斤?今年招招刮刮,收了五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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