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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清二楚。回國的時候,他和黃娜也曾經談過一次。黃娜說:“親愛的,這是你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夠處理好的。”
這是黃娜的風格。也就是說,黃娜不打算接受這件事情,也不打算聽這件事情。實際上嘉平一直想和她談一談葉子。在他接觸過的所有的女友中,和黃娜談葉子是談得最少的,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最終成功地成了他的妻子的吧。婚後嘉平也是一直想和她談葉子、談漢兒,還有他的大哥。不知為什麼,總也沒有那種談的氛圍。他們在一起,能夠談很多大事大人物,比如羅斯福和丘吉爾什麼的;也能夠談人生,談信仰,談基督教和佛教;還能夠談殖民地和種族壓迫;甚至還能夠談色彩和光,談凡高和畢加索。只要和他嘉平的實際個人生活並不發生決定性的事物,他們都能夠談得津津有味。然而他們就是不能夠談到杭州,談到羊壩頭,談到忘憂茶莊。有的時候,嘉平不知不覺地往懷鄉的話題上靠,黃娜就會寬容地一笑,遞給他一杯咖啡,慢悠悠地說:“親愛的,有的時候你的確不像是一個叛逆者。”嘉平想起來就心中暗暗吃驚,這些年來,他甚至還沒有和黃娜真正談過茶。
嘉平看出來了,黃娜是絕不會接受葉子的了,甚至不能接受他對葉子的僅僅放在心靈深處的懷想。黃娜不能接受他熱愛他的童年、他的故鄉、他故鄉的人和事。所以黃娜熱烈地支援他的抗戰,卻不贊成他一腳踩進茶葉堆裡。她並不和他吵架,每次談話開頭都從來也不會忘記叫一聲“親愛的“。聽說杭漢到了重慶,她也沒有面露溫色,她只是笑眯眯地說:“親愛的,我父親從倫敦給我來了電報,他希望我能回英國幫他處理一些商務。他還徵求我的意見,問我能不能把蕉風也一起帶走?那裡的女於寄宿學校比這裡肯定要強多了。“
嘉平知道,這就是黃娜的回答。他說不上黃娜還有什麼地方不合他心意的。黃娜一到重慶,就發起了外籍人員抗戰同盟會。她畫畫義賣,把耳環都獻給了中國人民的抗戰事業。她精力充沛,千姿百態,每天晚上都是一道名菜。她知道,作為一個女人,嘉平離不開她,她那無時無刻紊繞著他的熱帶女性的熱情和西方教育的文明,肯定壓倒那個遙遠的中國南方習東方茶道的日本女人的含蓄溫和。要知道,溫和畢竟只是一種近距離才能享受到的感情啊。
杭嘉平不怕衝鋒陷陣和敵人鬥爭,可是想到他的家事他就不免頭痛。今日這一架是打到節骨眼上了,他一定要充分地利用這一架,一方面,把中茶公司那些貪官汙吏的行徑,狠狠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另一方面,把自己的兒子順理成章地拉回家中。他知道,一旦杭漢出現在黃娜面前,黃娜肯定會做得很出色的。
樓梯口又響起了一陣充滿了親情的腳步聲,不過可以聽出來,這一次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人的了,其中還有一個是女的,帶著哭腔在問什麼。說話的聲音又快又急,很熟悉,一時卻又回憶不起來。嘉平想:連流點鼻血也有女人為我掉眼淚啊,我杭嘉平就是和女人脫不了干係的人。這麼想著,他就閉上了眼睛。一陣熱氣已經撲面而來,他還來不及睜開眼睛,一雙女人的手已經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女人就哭了起來,眼淚又多又快,下雨一般地落在嘉平的臉上:“二哥啊,我的二哥啊,你可不能死啊,我多少年沒見到你,你可不能死啊”
嘉平睜開了眼睛,難得的眼淚也隨著眼角流了下來,他一邊仰著脖子一邊說:“誰說我死了,不就是流點鼻血嘛。哈!真是巧了,在這裡碰上寄草?你別哭,你一哭我的鼻血就往下流——”
“我帶著棉花呢。我還帶著藥水,紅藥水紫藥水全帶著呢。還有碘酒。二哥,二哥。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天哪,我走了多少路啊,要找的人一個也沒有找到,今天總算讓我一下子碰到兩個了,天哪”寄草一面往嘉平的鼻孔裡塞棉花,一邊哭哭啼啼地喂嚷著,突然感情衝動,就放開了二哥,一個人坐到旁邊椅子上,蒙著臉哭開了。
嘉平把頭豎了起來,立刻就看到漢兒含淚的眼睛向他使勁一眨,嘉平鼻子一酸,連忙又捂住鼻孔。他知道這眨眼背後的全部意思,兒子是暗示他,千萬不要把杭州家中的慘劇告訴給她。嘉平點了點頭,故意把話扯開去說:“你們這是怎麼碰上的,是在保育院裡碰上的嗎?多虧了我們的這一架,多虧了我流鼻血——”
“我也沒想到。我進了辦公室,見一人頭低著正在整理著包,我剛問了一句,她抬起頭來,我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怎麼也不會想到,竟然在這裡碰到了小姑媽——”
“差一刨花兒我就走了,差一刨花兒我就下班了。”寄草突然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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