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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看到這樣一把壺,也會發笑的。這算是一個什麼東西啊:像一張好好的臉被人狠揍了一拳,別的都四進去了,一個不成樣子的只有一個鼻孔的鼻子卻凸了出來。這樣的腦袋上,居然還會有一頂和腦袋一樣風格的帽子。這頂帽子有時勉強能扣在頭上,有時就死活釦不上去了。雖然如此,埃特還是喜歡得不得了。
不知道哪一天,忘憂站在樹枝權上,隨風飄來一種聲音,是久違的琴聲,搖曳的口琴聲,他不禁瑟瑟地抖動起來了,那是他最熟悉的口琴聲,那是他最熟悉的曲調:
蘇武,入胡節不辱;
雪地又冰天,苦熬十九年,
渴飲血,飢吞氈,
牧羊北海邊,
透過大白茶嫩綠的茶樹葉叢,他看到了一名白衣秀士,飄然而來到大茶樹下。他旁若無人地坐了下來,靠在大茶樹下,吹著口琴。忘憂聽著聽著,眼淚噗噗噗噗地掉了下來。又見那白衣秀士神清氣朗地站了起來,問:“你還打算在樹上呆多久啊?”
忘憂手一鬆,滿把的茶葉,紛紛揚揚地從半空中泛著銀光,飄然而落,披在了這白衣秀士的身上。然後,忘憂一個踉蹌就從樹上掉了下來,白衣秀士伸手一接,把個忘憂穩穩地接在手中。只聽忘憂大叫一聲:“憶兒哥哥!”就把親自來接埃特去西天目山的杭憶,緊緊地抱在懷裡了。
看上去,天目山的一切都風平浪靜,忘憂他們幾個遠在深山,訊息閉塞,哪知一場由盟軍飛機轟炸而引起的血腥戰役,已經在浙贛大地上爆發。從4月19日開始的一個月內,日機轟炸行州機場,共達59次,投彈1341枚。整個浙贛邊境,幾成火海。而早在幾個月前的1941年10月,中國茶業研究所已經被宣佈批准成立,吳覺農先生擇定了福建武夷山崇安赤石的示範茶場為所址。在炮火聲中,杭家的下一代傳人杭漢,在三個多月之後,帶著妹妹黃蕉風,與東南茶場的全體人員以及設施,由祖州萬I!D遷往福建武夷山崇安。
臨行前,依舊是糟憎懂懂的黃蕉風拉著杭漢的手問:“漢哥哥,我們不要萬川了嗎?”
“怎麼不要!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回來的。”
“我跟你一起回來。”蕉風高興地說,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她喜歡這裡的茶,也喜歡這裡的柑橘,她還喜歡這裡的青山綠水,還有在這裡結識的中國最優秀的茶人。
1942年 6月,福建武夷山中,中國茶葉研究所正式開始工作——中國茶業史上重大的一筆,就在這樣血火交鋒間,被寫入了中華文明的數千年茶史中了。
《茶人三部曲》
第二部:不夜之侯
第二十六章
一個星期之後,杭憶從西天目回到了平原。
杭億平時出動,往往只帶二三個貼身的保嫖,神出鬼沒,聲東擊西。這一次也不例外。腰裡一枝槍,一把口琴,也算是劍氣蕭心了。只是此行往返於平原,他不像平日裡那麼樣從容。
在西天目,杭憶連半天也沒有呆,把埃特交給國民政府的浙西行署官員,他就趕回了平原。聽說這一次行動的最高長官杜利特爾也被營救到了天目山,正巧出去活動了。行署的官員倒是都熱情地留他住上幾天,和杜利特爾見上一面,可是杭憶沒有答應。
這平原上的白衣秀士,冷麵殺手,一直是天目山和四明山的爭奪物件。人們拭目以待,總以為不管他是怎樣清酒,自由,他反正是肯定要上一座山的。這種留在平原上的草莽行動,遲早是要結束的。
正是浙贛戰役進行得最激烈之際,金華、蘭溪、行州一帶,都打得難解難分,聽說日軍酒井直次郎中將被打死在蘭溪,他還是自日本建立新式陸軍後第一個被打死在中國戰場的現任陸軍師團長呢。
杭憶部隊活動的杭嘉湖平原在浙東一帶,相對而言是要寧靜一些,忘憂和越兒避難的東天日深山也還算安全。這次兄弟相逢,對忘憂來說是從天而降的意外,對杭憶,卻是已經事先知道的情況了。接頭人讓他去天目山中找一個渾身雪白的少年人時,他就一下子想到了忘憂。儘管如此,他吹著口琴試探時,從樹上跳下來的那個少年還是令他百感交集。
忘憂無疑是大變了,比他久別的堂弟杭漢和二叔嘉平變化都要來得大。從前他是家中的寵兒,小心捧著的心肝,人們見著他,臉上就會露出無限憐憫的神色,所有對他上一代人的同情就都傾注在這個小小的人兒身上。而他則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一切,蒼白的臉上還時不時地露出不滿足的神情。
現在他的臉上神色依然,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