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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絲毫也不感到痛苦,只是那場景非常地可笑。那個戴著黑框眼鏡、赤條條跪在自已面前的男人,更讓她覺得可笑。後來,當陶月婷在鋼琴大師勃拉姆斯的情書集中,看到那封曾深深觸動她的情書時,她哭了,她為勃拉姆斯而哭。他被一個自稱是影子的人抄襲了。從影子中看去,才知原有的陽光是那麼的強烈,又荒蕪。從此,陶月婷對男人的信心完全喪失了。
她把所有的心思放到了商場上。很快地,縣城裡的許多男人都開始深信“嗔西施”陶月婷對自已情有獨衷了。工商局長、稅務徵管員、副鎮長、縣委書記的妻弟、派出所所長等等這些人,他們深夜不寐地激動著,認為陶月婷對自已純粹是動了真心,而絕不是看上了自已手中那點可憐的權力,雖然陶月婷半推半就地一再使用這些權力。他們深信陶月婷暫時不跟自已上床,恰恰說明陶月婷對自已青眼獨睞。在傳播小城風流韻事的所有場合,一提起陶月婷的名字,他們便諱莫如深,深怕褻瀆了陶月婷對自已純淨的情感。他們在陶月婷的碧海雲天浴場中拼命地擦洗著身子,並且鼓勵別人或者用權力暗暗壓著別人,去碧海雲天擦洗著身子。碧海雲天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紅紅火火起來。
“你要的東西,生活中沒有,戲裡就一定有嗎?”聽了陶月婷的故事,七姑楞了半天才迴轉過神來,她問。
“當然有。戲裡都沒有的話,哪裡才有?”陶月婷說。
“可那都是假的,脫了戲服又該怎麼樣呢?”
“當我唱著秦香蓮、樊梨花,我就是真的秦香蓮、樊梨花。臺下若不是當真的,他們哭起來幹嗎?眼淚總是真的。只要臺上那幾鍾真的,幾分鐘的完完美美、圓圓滿滿,我也就夠了。《還魂記》中不是有一段麼,紅萼公主與鍾鐵衣的魂魄月下再會,她唱道:我跟著你,不管你是鬼是人。一樣的,我不管臺上臺下,戲裡戲外。”
“孩子,我有點懂了。”沉默了一會,七姑又問陶月婷:“你說你身後跟著一大串男人,包括王清舉嗎?”
“或許包括吧。但這個人也難說,他不太像個能被女人耽擱住、能被女人纏掉魂的,又好像很會逢場作戲。我拿不準。”
“你真要拿我當你的七姑奶奶,你就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
“啥事?”
“你緊緊抓住王清舉這個人,不要放手。不過孩子你放寬心,七姑奶奶絕不會逼你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兒。”
“那又到底圖個啥?”
“你祖師爺有件至死閉不攏眼的心願沒完結。這也是擱在我心頭的一把刀子,我一睡著它就割著我。我不為什麼人,只為死了後能心安理得地去見你的祖師爺。王清舉正在做這件事,但我總感覺他猶猶豫豫,不痛下狠心這樁事根本就辦不成。我要你幫著他,就是拼了命丟了烏紗帽,也要把這件事辦成。”
“那好。”
“孩子,反正你也是祖師爺牆下的人,我今天就破例收你做個徒弟。我要把年青時自編的一些戲段子全教給你,把我自創的七巧腔也傳給你,這樣它們就不會跟我下棺材。”
煤油燈下,陶月婷朝著七姑的膝下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五)
王清舉
傍晚,王清舉回到鄉政府大院的宿舍。剛進屋,身後忽地竄出一個人影,還沒等他轉過身,那人蹼地一下就跪下了。嘴裡不停地嘮叨:“王鄉長,您積積德啊,幹部精簡咋也不能減掉我們家儲潔呀,我給您磕頭啦。”
“哎呀,瞧瞧你老人家,你這是幹啥?看您比我親爹年歲還大呢,不是折我的陽壽嗎?”王清舉一邊往起扯那老人,一邊安慰他說:“幹部精簡肯定是要搞的,再不減人我這鄉政府準得破產了。但減誰留誰,都是立了一套死規矩的,公開公平地操作唄。也不是我這鄉長隨心所欲地亂定啊。再說了,誰說你們家儲潔就一定被減掉?”
那老頭死活就不肯站起來,仍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著:“王鄉長啊,儲潔這丫頭掙碗公家飯吃,真是仰了八輩子的蔭德呢。她爹孃早早就撇下她死了,我這個做爺爺的到處拾破爛、撿可樂罐,一分錢一分錢地攢著供她讀書,眼睛都熬瞎了,等到她畢了業。要把她減掉,我這把老骨頭就吊死在政府大門上算了。王鄉長您別瞞我,丫頭資格嫩,又沒錢送禮,到處都說呢,不減她減誰呀?都說您那規矩是貼在牆上糊磚縫的,根本不會動真格。”
說到這,老頭抖抖索索地從口袋摸出一個髒兮兮的小塑膠袋,捧給王清舉說:“鄉長啊,我們全家就攢了這九百多塊錢,實在就剩這麼點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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