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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下的深意,就答道:“好吧”。
王清舉絕沒料到第一個闖來替梅虎求情的,竟是陶月婷。他穩坐在韜略的釣魚臺上,靜候著癱子村麻三叔像揹著整座祠堂似地,邁著沉重步子走進他的辦公室。這樣他的下一步計劃就會勢如破竹了。王清舉已想到了跟麻三叔周旋的細枝末節,他會以一種令人感動的低調接待麻三叔,並冒著風險寬恕梅虎的罪行,替麻三叔保住他香火的獨根。可此刻,坐在桌對面,是風姿綽約的“病西施”陶月婷。陶月婷說:“聽說你扣了梅虎,還要治他的罪?”
王清舉有些惱怒。陶月婷是來求情的,可臉上冷冰冰地竟不掛一絲笑容,口氣也硬梆梆地。換在往常,王清舉會以一句戲謔的話來化解冰層,畢竟陶月婷的身上拴著那麼多有權有勢者的心,這潭深水,他王清舉一日不離仕途,就不敢隨隨便便地由著性子去趟,若是無意間惹急了陶月婷影子裡的哪一尊菩薩,他自個兒是收不了場的。見陶月婷這麼問,他強擺出笑臉:“呵呵,陶老闆這個渠道可真是靈啊,硤石鄉屁點大的事,竟把您驚動了?”
“哪裡哪裡?我陶月婷不過是一個年老色衰的戲子而已。官場上的高招,我陶月婷沒本事使過,但戲裡唱過、生活裡見過,你王鄉長怎麼使招兒,我管不著也不敢管,何況我自已的演出公司和廢戲臺重建的事,你是拿我的薄面當佛面了。今天我只有一句話,你惹誰都不打緊,別整梅虎。”
“哦?陶老闆竟這麼瞭解梅虎?”王清舉問。
“談不上了解,但我陶月婷就是想豁出去救他一次。我放肆說一句,我陶月婷真要是辦成一件事,是什麼手段都敢使,也是什麼怪事都能成。你也甭問原因,你王清舉真是整死了梅虎,會天打雷劈的。”說了這句,她拎起小包,起身就往門外走,一腳踏過了門檻,又丟下一句:“哦,忘了告訴王鄉長了,碧海雲天浴場我賣掉了,可裡面的故事沒賣掉。大家都以為,進浴場是髒著身子進去、洗了乾淨出來,可我說,碧海雲天是髒了身子進去、弄得更髒出來。有些汙垢,不是想洗就能洗得掉的。”陶月婷的最後一句讓王清舉的身子僵在了椅子裡。
從鄉政府院子出來,陶月婷並未登上她的轎車回縣城。她有些茫然地在已沉寂一片的街上走著,遠遠地能看見那個被人咒為晦氣的廢戲臺。重建了,嶄新的設施和一整套復興拉魂腔的規劃,可人們還是習慣地叫它廢戲臺子。第一齣戲就真的把一代名角給廢了,這大概就是命了。多少自負不凡的人被命運折磨得渾渾噩噩?陶月婷心想,自已這顆原以為沒有著落的心,竟讓梅虎這樣一個窩囊木訥的粗漢子摘了去,不往命上尋思,又能如何解釋?摟著梅虎睡在她家的屋子裡,那間冷清的小屋子彷彿一下子幻化成了天堂,梅虎走後,她竟捨不得拉開窗簾透氣,她怕那股子夾著汗臭、煙味的刺激男人氣散了去。梅虎一出門,她就魂不守舍地等著,等到梅虎再來,這氣味又重了一層,她無限貪婪地呼吸著這股子空氣,她越來越覺得自已正久違地回覆為一個女人。有很長一個階段,她驚恐地想:自已已經不是一個女人了,因為對這個世界的男人早已麻木,嬌豔媚冶的假像遮掩了一切,同樣,她覺得周圍的那些男人也不配被喚作男人。所謂的男女,不過是一種異性器官追逐的遊戲而已。是梅虎復活了自已,她奇怪地需要並感激著這個農民。她甚至給從未見過的桂枝買了鮮豔的布料,她毫無忌妒地勸梅虎善待這個女人。
烏青烏青地夜空。下弦月照著無比孤獨的鄉村。好鋒利的下弦月!她莫名其妙地這樣想。鄉政府駐地很狹小,很快地走到了田埂上。一陣夜風拂過,陶月婷往衣領裡縮緊了脖子,但她仍朝前盲目地走著。“嘟嘟”,她的手機響了,瓦藍的螢幕上映出一行字:“春蠶到死絲方盡。”
她有些粗暴地給郭建輝回覆:“去死吧。”
(八)
麻三叔
要鍛出一件真正好樣的鐵器,就得把鐵燒紅,扭曲它,錘鍊。再扭曲,再錘鍊。不斷地扭曲獲得了一種難以想像的韌性。
————匠人經驗之一
回癱子村的路上,我撥通了省城梅紅家的電話,她彷彿是從睡夢中被鈴聲驚醒的。
一聽她“喂——”的那一聲,我的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一個衣服鬆鬆垮垮、頭髮凌亂的慵倦的梅紅。我還從未目睹過她的這一面。說實話,我暗暗迷戀著女人睡眼惺鬆的媚態,我心底一直深藏著女性的兩種姿態:一種就是眼神空虛、衣著蓬亂的樣子,彷彿已歷盡數十載秦淮河畔縱性生涯的那種感覺。已經失落了嚮往的日子,所以眼中一無所繫,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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