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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路大概有十幾公里,一路上除了白的積雪和藍的天空,全世界就什麼也沒有了。由於雪災的原因,今年的雪比往年哪一年的都厚,山側的雪更是厚達二十多米,路兩旁的雪牆有些地方足有兩米厚,至於腳下這條路,被過往的馬匹、雪爬犁踏得瓷瓷的了,也是半米多厚的雪殼,深深陷落在雪的原野中。
我們想到昨晚那個孩子就是沿著這條路又著急又委屈地往我們家走來的,一路上他會不會因為被誤解而感到孤獨?這條清白之路
春天來了。雪化得一塌糊塗,出了門根本沒有落腳之處。白天一天比一天長了。在夜裡,有時候想起來,抬頭一看,獵戶星座已經消失了。
在這個地方待過一年以後,發現自己還是沒能認識幾個人——我是說沒記住幾個人的名字。但誰是誰還是清楚的,至少不再、也不會把兩個長著同樣鬍子的人弄錯了。
家裡的生意不好不壞,在這裡是留是走,非常讓人猶豫。我是無所謂,反正搬家也搬習慣了,到哪兒都一樣的。但我媽非常捨不得,並且歸納出喀吾圖的種種好處——
第一、在這裡稅是分淡季旺季收的,對我們這些小打小鬧的小門面店來說,比較合理(一般來說,一年被劃分為七個月的淡季,五個月的旺季);
第二、地方小,人情重,大家都好相處,好打交道;
第三、由於這裡地方偏遠,消費簡單,有錢也沒地方花,能存得下錢來;
第四、還是由於地方偏遠,店裡的商品賣得起價,利潤比城裡高一些。
我們當初來喀吾圖,只為這裡地處牧業上下山的必經之地,想著做點牧業上的生意就行了。沒想到,一年下來算算賬後,我媽說:“還是喀吾圖人民養育了我們啊!”
農民的確不如牧民富裕。但生活相對平穩,日子也就過得仔細些。缺了點零星物事,就會覺得怎麼過都不順當。房子裡的添置也得周全,這樣那樣,什麼都漏下不得。所以,商店的生意嘛,每天都還能開張的。別的不說,醬油呀方糖呀,還有茶葉菸酒什麼的,每天都在賣著。
這樣,我們的生意也就不好不壞地與大家同步進行了,反正撐不死也餓不死,就那樣慢慢耗著吧。日子太過安穩,太過放心了,讓人有了依賴,竟懶惰下來了。永遠不會發生別的什麼事情,也沒法滋生別的什麼想法。
反正在喀吾圖人人都是如此。
我們賺了點錢,就租了間好一點的房子。後來又賺了點錢,就租了更好一點的房子。再後來又賺了一點,就不租房子了,付了一半定金,買了一間不太好的便宜房子。雖然不好,但好歹是自己的。我們想到以後還會再賺一些錢,還會再給自己換一間更好一些的大門面房。可是,接下來我們發現,在喀吾圖,再也不會更好一些了。喀吾圖沒有暴發,也沒有日益龐大的積累。喀吾圖只是讓你進入它的秩序而已,然後就面對你停止下來。它讓你得到的東西,全都是些牽絆住你、讓你沒法離開這個地方的東西,一直到最後。
喀吾圖最初是一個土匪窩子,聽老人們說,現在我們能看到的地方當年全都扎滿了破舊的氈房和帳篷。後來部隊來了,在這裡開墾出農田,河兩岸挖出整齊的一片地窩子。地窩子就是在地上挖一個坑,上面架上頂子,一條斜坡道通向坑裡——就是那時候人們的住房。但是到了今天,這裡和其他地方的村莊根本就沒什麼兩樣了。一排一排的林蔭道,一家一戶一個大院子、兩排土牆房子,村莊周圍全是大片大片的麥田和苜蓿地。
春天我們到附近的山上去拾阿魏茹。我們爬上最高的山,山頂上寒冷、風大,開遍白色的碎花。我們在那裡居高臨下俯瞰整個喀吾圖,看到它沒有更新一些的痕跡,它是天生如此的。它是關閉的。它是不能夠更好一些的。但是,它也不是什麼不應該的它是足夠諧調平衡的。
順便說一下那次去爬山拾阿魏菇的事——那天我們翻遍了四座大山,只發現了釦子大的兩枚。由於阿魏菇實在是一種很稀罕的“山珍”,所以即使它還只有釦子那麼大,我們還是下狠心把它連根端了。同樣由於它實在是很稀罕的,所以即使它還只有釦子那麼大,我們還是用它熬了一大鍋湯。
無論如何,春天來了。河水暴漲,大地潮溼。巨大的雲塊從西往東,很低地,飛快地移動著。陽光在雲隙間不斷移動,把一束束明亮的光線在大地上來回投射——雲塊遮蔽的地方是冰涼清晰的,光線照射的地方是燦爛恍惚的。這斑斕浩蕩的世界。我們站在山頂往下看。喀吾圖位於我們所熟悉的世界之外,永遠不是我們心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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