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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哪裡?你沒出什麼事吧?”一口四川話,慌慌張張的。
我見過妹妹在大學授課的氣度:她縱橫捭闔,談笑風生。可惜一心一意要他小女兒從事文學的父親見不到了。我從小就被硬造成徹底的無神論者,不然,我會祈禱父親的靈魂如隕石般從天降落為妹妹驕傲一番。不過沒有遊魂也好,否則他要又一次被我惹得怒髮衝冠:他一定不贊成我選擇巴黎僑居,他怎麼可能聽任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少約束的大城市呢?我爸爸的靈魂肯定要捉我的耳朵!
不過我那天從右派分子金紹先家跑掉之後,爸爸並沒有預料到我的將來,我自己更沒有料到。我連那次逃家事件到底會如何收場都沒法猜想,只是從妹妹手中接過溼毛巾將自己擦了幾把,抓過衣服換了,又急急忙忙拿出作業本來,叫妹妹轉身,讓我將本子攤在她背上做好頭天的功課。趁爸爸去游泳沒回來我趕緊從扶手滑下樓,一直跑到學校去了。
上午有節體育課,是400米接力跑。我沒有早餐吃,也沒有午餐吃。中午同學們回家,我留在教室餓得發慌。我沒有錢買吃的。
紅房子的家長,除了過年過節掏些小錢給孩子,平日多不興給零花錢的,說是怕孩子們自小養成“擁有私產”的觀念。若有需要,說清用途,家長若認為用途正當,是會給的。但絕對沒人敢事先向別人借錢,父母都說過那是一種很丟人現眼的行為。我的錢只要一到手,不是衝去書攤看一分錢一本的連環畫就是買了火炮玩,哪至會有積蓄?這時,就只好跑去喝了很多涼水,誰知上幾趟廁所之後,肚子更覺空空如也。
下午放學後,腿都軟了,但還不敢回家,就在教室裡坐著盼天黑,邊盼,邊聽著肚子咕咕叫,面對滿窗彩霞,心中一團亂麻。一會兒可憐自己,覺得太過冤枉;一會兒氣恨爸爸,不明白他為何敵我不分;最令我困惑與痛苦的,是我那麼敬愛的政治老師居然變得成右派分子!想想政治老師愛國愛得那麼狂熱的表現,我突然開始懷疑他是遭奸人陷害,就想起從茶館聽來的一些故事,想到岳飛如何被秦檜誣告、林沖怎麼被高俅栽贓就越覺得我的老師被人設計害苦,應該找個像包公那樣的清官來給他伸冤。我在傻大姐擺的書攤上看過許多關於包公斷案的連環畫,對包公佩服得根。每次有人被害,他必要查究被害者與什麼利益有關,然後從有可能獲得這份利益的人們之中找罪犯
再往下一想,又覺不對:秦檜害岳飛是為了替金邦竊取大宋江山,高俅害林沖是為了助孩兒霸佔林沖娘子;而我那老師,既無土地又沒妻房,害他能圖得個啥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麼樣,老師現在去勞動教養了。也不知道那些被監督勞動教養的人吃不吃得飽?不知他每天吃些什麼呢?我越想越覺得腦子一片混飩。再後來,混餛飩飩的腦子裡就盡浮現一些我從前吃過的精美菜餚。
紅房子裡好吃的東西多得很。每到星期天,家家都要做好菜,重慶人說是“打牙祭”。家屬們早早就從市場採購回來鑽進廚房,將砧板兒剁得咯咯響,然後,所有的廚房就從門裡窗裡飄出熱騰騰的香氣來。許是在軍隊多年一向吃大鍋飯的緣故,人們轉業了,依然保持著有福同享的習性。菜做好了,總會盛滿一個大大的海碗,派個孩子逐家送。一層8家人,一戶夾一筷子嘗。於是就有二三十個小傢伙捧著碗上竄下跳熱情洋溢地炫耀著繽紛的烹調藝術。
人們來自五湖四海吃法也就各不相同。傳來的菜中,從湖北珍珠九子到雲南過橋米線,從山西刀削麵到福建魚皮餃,從四川豆瓣魚到廣東白切雞應有盡有,且百吃不厭。雖說中國菜基本上算得南甜北成東辣西酸,但從各家主婦手中做出,又自然有著各家的特殊風味,絕非在飯店酒樓可以嘗得到的。比如那碗朝鮮族的鹹菜,據說用了18種料汁腦制而成,每次吃到,我都找不出話來讚賞只是美得深深嘆息
那個黃昏我呆在教室,飢腸轆轆——細想著紅房子的菜式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趴在桌上睡了過去。被人輕輕拍醒時,已是半夜1點。
第十八章
忽然來了個長眉長領的老頭子,問道:“是哪家小孩在折磨一管上好的紫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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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揉眼睛,見到的是班主任那張清瘦而睿智的臉就覺得有些狼狽,不知講什麼。
她牽起我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說:“你身體真好,我要是這樣睡著,一定會感冒的。”我就嘟嚷了一句“爸說耗子能活我能活。”就沒有那麼狼狽了,就說:“老師,我很想告訴您一些事,但一時又說不清。”老師柔聲說:“那就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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