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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了?你說,馬三多你說哇。”
馬三多說:“你要她嫁給一個城裡男人,所以她跳河了。”
老楊說:“嫁給一個城裡男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穿的好,吃的好,天天在陰涼房裡坐著,不用曬太陽,不用淋雨,做城裡人咋了嗎?”
馬三多說:“可她說這個城裡男人太老了,米米說跟你大小差不了多少,給她當爹差不多都能行哩。”
老楊謙虛地說:
“人家雖說年紀大了,可從面相上看,比我要小得多哩,這就是當城裡人的好處。”
馬三多說:“我還是先把米米放下再說吧。”
說完他就把米米往炕沿上放,米米的手卻不肯鬆開,兩隻手反而從背後鎖住了,死死地把自己吊在馬三多腰上。
老楊見米米的眼皮閃動了一下,裡面還露出一絲亮閃閃的光,便不答理她了。他像一個老練的獵手遇到了一隻綿羊,既感到滿足又感到失望。老楊閉上了嘴巴,用鼻子哼了一聲說:
“嫁給城裡男人有啥不好?難道嫁給鄉里男人就出息了?年輕男人是男人,男人老一點一樣也是男人。關鍵是過日子,看將來過啥樣的日子。嫁給城裡男人,以後子子孫孫都是城裡人了,這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不要不知足。”
馬三多聽了一陣,心裡緩過勁兒來了,他對老楊說:
“嫁給城裡男人日子就能過好?琴琴不是嫁到城裡去了嗎?可她為啥一回到孃家就哭哩?老男人老得連球都硬不起來了,哪裡來的子子孫孫?”
老楊橫了馬三多一眼說:
“馬三多;你真是一頭多嘴的驢哇!”
馬三多瞪了老楊一眼,口氣沉靜地說:
“你才是一頭吃草屙糞的老叫驢!”
馬三多要出門的時候,米米還吊在他的腰上。老楊一個箭步衝上來,拽米米的手。米米抓得太緊,連馬三多的衣襟也一同撕下來了。米米像被蜂蜇了似的大聲喊:
“馬三多你抱住我,我才不嫁給那個城裡男人哩,死也不嫁。”
老楊一邊拽她的胳膊一邊說:
“你一個丫頭,吊在一個男人腰上像個啥樣子。”
米米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就是不嫁給城裡男人。”
馬三多見米米在老楊手下漸漸無力掙扎了,就抬手朝老楊禿了的腦頂上用力推了一把,老楊一屁股坐在了屋角的一隻瓦盆裡,瓦盆隨即咔的一聲破了。米米乘勢撲到馬三多懷裡,兩條膀子鐵鉗一樣扎住他的腰,氣喘吁吁地對她爹說:
“我早已經是馬三多的人了,爹,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老楊聽米米這麼說,就坐在已經破了的瓦盆裡,嗚嗚地哭了。
第二十七章
村街中間那棵歪脖柳樹上,掛著一截鐵管子。
那截鐵管子掛在歪脖柳樹上的時候,就已經不是鐵管子了,是鍾。
一個陽光很好的冬日正午,代二敲響了那截鐵管子。在沙窪窪,他是唯一有權敲響這段鐵管子的人。
沙窪窪的男女老少百十號人,被代二敲出的金屬聲慢慢集中起來。穿著皮襖的代二,看上去像一隻充了氣的圓球。
聚攏過來的人們在距代二五步遠的地方停住,他們看著胖乎乎的代二拿著一根生了鏽的鐵棒,十分賣力地敲著那段鐵管子做的鐘。他們看著他,像欣賞一個舞臺上丑角的表演。男人們站在那裡,抽進去一口煙,又吐出來一口煙。女人們懷裡抱著做到一半或者剛剛開工的鞋底鞋幫,一根長長的麻線繩從這邊穿進去,又從那邊拉出來,線繩和空氣碰撞出嗚嗚的聲音。
看了一陣,代二越敲越興奮了。他們看到代二紅油油的臉上不斷地變幻著神態各異的表情,就像在放劣質的幻燈片。
太陽掛在天上,樹木赤裸的枝丫像瘋子的頭髮,亂糟糟地戳向空中。脫去了樹葉的枝丫間任由陽光的碎片從容穿行。
沙窪窪安靜的冬日就這樣被一個男人弄出的鍥而不捨的金屬聲撕扯得支離破碎。太陽的光束似乎被這虔誠的當當聲震彎了,照在地上的時候,顯得亂七八糟。
當——當——
噹噹——噹噹——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代二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他的靈魂彷彿被來自遠天的一縷仙樂輕輕託舉而起,悠悠飄蕩,像一枚升起在天空的碩大氣泡。這種舒暢若干年前他曾有過,那時候他向社員同志們吼一聲,就會產生這種奇妙的感覺,宣佈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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