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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哪裡來的這麼多的糧食啊。馬三多悄悄感嘆著,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糧食的氣味從每一隻麻袋裡鑽出來,一團一團擠在一起,像壓下來的雲頭,又像暄軟的棉絮,吸到鼻子裡都稠乎乎的。
讓馬三多沒有想到的是,糧食多了,也會叫人產生恐懼。糧食袋子把路塞得滿滿當當,隔一陣子,前面的車輛才能向前一米一米地移上一陣,不久又停下了。這樣到了下午,馬三多他們才移到靠近糧站大門的地方。
從大門口望進去,糧站裡面顯得更加擁擠。一粒粒沉甸甸的麥子被碩大的麻袋包裝起來,在水泥場上碼成山一樣高的大糧垛。馬三多的目光在這種真實的場景面前驀地迷離了,他的八麻袋糧食和它們相比,算得了什麼呀?簡直連九牛一毛也算不上。這樣一來,馬三多的言語和舉止便顯得有些失態。他踮起兩隻腳尖看了一會兒,說:
“哦呀呀,糧食都堆成山了。”
這一句剛剛說完,他又覺得也許是自己的眼睛沒有看清楚,便攀著車轅,站到糧食麻袋上,煞有介事地把手搭在眉眼上去看。
這一看他就看了很久很久。每一堆糧食都宛如一把鉤子把他的目光牢牢地勾過去了。他甚至沒有想到他的目光會這樣纏綿,一下子就能夠將那些成山架嶺的糧食口袋裹得嚴嚴實實。馬三多嘴裡不斷髮出這樣的聲音:
“哦——嘖。”
“哦——嘖——”
“哦——嘖嘖——”
這聲音彷彿又不是從馬三多胡楂包裹著的嘴裡發出來的,而是從他肚子深處發出來的。這聲音肯定在他肚子裡埋了很久很久,就像從河水深處冒出來的一個個碩大無朋的氣泡。還不止是像這些,那聲音還如一隻飢餓的狗面對一架肥肉壘成的大山,又是滿足,又是恐慌,最後連心也跳亂了。
馬三多的身邊,到處是來賣糧的農民,他們的臉上沒有馬三多那麼多的興奮,更多的是豐收帶來的陰鬱。他們心中的鬱悶,滿滿寫在紫紅色的臉上。有一部分人還把臉上的陰鬱扯下來攥在手裡,因此他們臉上就空蕩蕩的看不出什麼表情了。
這些人馬三多一個都不認識,但他們從馬三多身邊走過去的時候,馬三多都要對他們笑一笑,這樣看上去他們又都像熟識的樣子。
不多會兒,他們知道這個站在麻袋上的男人就是沙窪窪的馬三多後,他們看上去就顯得興奮了一些,紛紛過來和馬三多搭訕。
他們說:“哦,你就是沙窪窪的馬三多哇,呵呵呵,我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馬三多說:“咋會哩,我要不是今天來賣糧食,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見到你們啊。”
他們說:“誰不知道沙窪窪有個馬三多啊,聽說你找了好幾個女人是不是?聽說你生了一大堆娃是不是?聽說你的娃一個比一個聰明是不是?都考上學了是不是?都當城裡人了是不是?”
馬三多笑了笑,開始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我的老大和老二,都中專畢業了,他們已經在縣城上班了。他們每個星期天,都要坐班車從縣城回來看我。”
他們說:“噢——唷——嘖嘖——”
他們又說:“那他們已經是城裡人了是不是?”
馬三多笑了笑說:
“那是當然的!他們從上中專的那一天起,戶口就轉到城裡去了。也就是說,他們早就是城裡人了。”
他們又嘖嘖讚歎了幾聲。
馬三多用手指了指身後站著的馬大洋,又說:
“這個就是我的老大,他叫馬大洋。”
他們把羨慕的目光雨點一樣灑在了馬大洋身上。
馬三多看見馬小香把頭擰過去用鼻子哼了一聲的時候,就抬手指了指她,對大家說:
“這個是老二,她叫馬小香,她是師範畢業的。”
他們的目光一傢伙收起來,又亮閃閃地撲到了馬小香身上。馬小香很忸怩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兩排米粒般又白又整齊的碎牙。她仰起頭對他們說:
“我哥在縣政府上班,我在縣城中學教書。”
馬小香一說話,他們的目光一下子就像刀子一樣插到她的身上去了,看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已經成了城裡人的女娃子,他們和她說一說話,都感到十分愜意!
他們說:“你哥在縣裡是在當幹部吧!你在城裡是當老師吧!啊呀,不得了,真的了不得。”
馬小香一邊用手撕著麻袋角,一邊細聲說:
“其實吧,縣城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