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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這簡直是地獄!事實就是如此。我一點也不認識這些街道。全是房子,房子在這些房子裡全是人,人多少人啊,數不清,而且他們彼此都是仇視的。”他停了停,喘了幾口氣,又接著輕輕地說:“哦,讓我想想,為了幸福我希望些什麼呢?”
他雖然全身骯裡骯髒面如死灰,但聲似銅鐘圓潤洪亮,發音準確吐字清晰。他那骯髒虛腫扭曲的臉已經變了形,但白剛馬上從聲音中聽出了這不是魯金嗎?省電臺播音科長,有名的播音員。天哪!他也來了,怎麼選擇了這樣一條絕路!他停息了一下,身體搖擺著,兩手輕輕顫抖,兩眼凝視前方顯然又是在搜尋什麼詞句,接著便充滿感情地以低沉的聲音朗誦說:“為了幸福我希望些什麼呢?”他重複了一句,然後接著說:“死,作為處罰他,作為使她心中的惡魔在同他戰鬥中出奇制勝的惟一手段,鮮明而生動地呈現在她的心頭。”
幾個醫生制止他說:“你趕緊躺下休息!你胡說些什麼呀!”白剛起初還以為前邊那些話是說教養所,可是又覺得這些詞句怎麼有些熟悉,在哪兒見過,終於他想起來了:這不是托爾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裡安娜自殺前的詞句嗎?他還能背這麼熟,他腦子還清醒沒有壞。但他眼睛的功能可能還沒有完全恢復,從他那呆滯無神茫然發愣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的視力還是模糊的。
朗誦完了他便奇怪地看著他眼前的郝大夫。兩眼直勾勾地凝視在那裡,一會兒便大聲說:“你不是省直門診部的嗎?怎麼到這裡來了?”他的眼光繼續移動著,一會兒又盯在了白剛的臉上。白剛高興地喊道:“魯金!魯金!”魯金高興地一笑:“啊!是你?你怎麼也在這裡?”但隨即那笑容又收斂了,雙眉緊鎖,一臉的痛楚,兩行熱淚簌簌地流了下來。看起來他是想從床鋪上跳下來,抱住白剛哭個痛快,但身體剛往前一傾就一下子栽倒了。
《從囚徒到省委書記》禁地37(2)
白剛忙擠過去想安慰他幾句,但到床邊一看他又失去了知覺。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全身扭曲一動不動。白剛一看著急了忙問郝大夫:“這是怎麼了?有危險嗎?”郝大夫說:“還會醒過來吧?!這可能是兩種藥在打架。他吃了大量的安眠藥起碼在100片以上。這藥是抑制性的,這麼大劑量一般是難救的。但發現及時我們給他用了大劑量的嗎啡,這藥是興奮的。一個抑制一個興奮,可能就出現了這現象。鬧起來按都按不住,我們只得把人和床板捆在一起。”郝大夫轉向白剛說:“他見了你為什麼那樣興奮?你們倆熟悉?”
他倆不僅熟悉而且是好朋友。一進城就在一起工作,又住在一間屋裡。那時魯金只有16歲就像白剛一個小弟弟,可以說是無話不談。現在在這種環境中突然相遇,魯金又是剛剛到閻王爺那裡報到又被遣送回來的人,當然會感慨萬端。以前的魯金是一個思想活躍,性格開朗的小夥子。愛高談闊論,開懷大笑,整天愉快得像個小孩子。他和白剛一起分管學校工作,魯金專管少年兒童。整天往學校跑忙著組建少先隊,別看他只有16歲,參加工作卻有兩三年了。父親、哥哥都是黨的地下工作者,魯金就是他們的聯絡員,找人、轉送情報都是他的事,不僅懂得不少革命道理而且有了實際工作的考驗。所以和學校校長老師們講起革命道理黨的政策來都是一套一套的,儼然是個領導的樣子。可是一轉眼兒他又會情不自禁地混到孩子們中間去,一起打腰鼓扭秧歌,講故事說笑話,甚至在一起追追打打成了一個十足的孩子王了。
白剛是學文學的。魯金雖沒上過大學但從小酷愛文學,看的中外名著比白剛還多,談起小說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兩人都在敵佔區做過地下工作,有共同愛好又有共同經歷,真正是親密無間情同手足。有一天領導突然找魯金談話,要調他到省廣播電臺工作。魯金一回到宿舍就哭了和白剛說:“我哪兒也不去,你告訴他們我就在這兒和你在一起。”
“那還行?得聽組織的呀!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說起傻話來了?”白剛說完又愛惜地解釋說,“廣播電臺好那可是個新興事業,將來要大發展很有前途,那裡正缺骨幹呢!”魯金為難地說:“我這麼點兒也當不了骨幹哪!”白剛說:“是不是骨幹可不在年歲大小,要看是不是對革命忠誠,是不是對工作負責,這兩條你能說做不到?”魯金說:“這當然能做到。”白剛看他思想上搞通了,便要馬上送他走:“那就收拾東西走吧!”魯金說:“有啥可收拾的?除了行李衣服就是有些書。”他衣服疊也沒疊書也沒捆,拿解放區發的白土布棉被一包小繩一捆放到了車子上,兩人推上車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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