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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她好像小雀衝破了牢籠,毅然離開了家,離開了那舒適的小樓,拋棄了美麗的衣服,穿上粗布灰制服,告別了柔軟的席夢思,睡在了稻草鋪成的地鋪上。一邊啃著窩窩頭,一邊高唱:“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她經受著革命的錘鍊,也接受了後來竟至是痛苦的煎熬。
每次學習和政治運動裡,她都狠命挖掘自己的非無產階級思想,劃清和資產階級家庭的界限。為的是使自己脫胎換骨,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產階級革命者。她把她知道的父親的一切向組織作了毫無隱瞞的彙報,甚至包括她的猜想和懷疑。在她離開家的數年裡,雖然離家並不遠,但她一直沒有回去。
《從囚徒到省委書記》禁地50(3)
她是那樣地想念母親,可憐的母親,在父親南下杳無音信的十年裡,曾和她相依為命。為了讓她能夠上中學求親靠友,忍受了極大的屈辱,甚至向一些有錢的親友跪下來磕頭求乞。當年吳玉萍離開家時,有病的母親伸出枯黃的手,哭泣著說:“兒啊!你走了要想著娘,你可想著回來看看娘啊!”孃的話深深牽動著她。她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思念著娘啊!多麼想回家看看年老有病的母親啊!她們相依為命,可她卻狠下心沒有回去,只因為要和父親劃清界限。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不管她怎樣努力,都沒有人承認她脫胎換骨,或許根本就不存在脫胎換骨。在改造路上經過十年的艱難跋涉,即便是已經成了共產黨員,人家仍然把她視為異端。從1948年到1958年,十年來她像夢一樣只不過走了一個曲曲折折的大怪圈,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從資產階級家的小姐成了資產階級的右派。
右派這頂帽子,曾使她心驚膽戰,痛不欲生,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又不得不面對現實。她曾認為她和父親是兩股道上跑的車,會永遠背道而馳,想不到卻殊途同歸,都作為資產階級反動派被改造。這一切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只是父親和她之間的鴻溝並沒有消失。別人或許察覺不了也不可能理解,這隻存在於他倆的心底。父親在她面前不像在妹妹們面前那樣說笑自然,顯得很拘謹。這次她回到家裡生孩子時,父親見了她,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把帽子摘掉啦?”就再也沒有別的話。關於父親自己的一切,一句也不向她披露,他的內心仍對她保持著警惕。以致她回來的這些天,父親只從農場回來一夜就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家。
這一切該如何解釋?父親認為她是這個家庭的叛逆,領導說她是這個家庭的孝子賢孫。究竟是叛逆,還是孝子賢孫?她成了一個到處不受歡迎的人。這一切為什麼?誰能說得清啊!
快天亮她才睡著了。剛睡著就做了一個夢,夢見白剛回來了,手上卻戴著一副手銬,銬子上還吊著一串叮噹響的鐵鏈。像是戲臺上蘇三起解帶的那種鎖鏈。她說:“這是怎麼了?”心中一驚就急醒了。醒來聽見母親正在廚房裡做早餐,鐵鏟敲得鍋叮噹響。自己便為自己解夢,這是由於聲音的聯想,才使自己做了這個噩夢吧?不會是他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吧?但心中仍然十分不安,他沒出事兒,為什麼人不來信也不來呢?到底為什麼?一種不祥的感覺一直籠罩著她,驅也驅不散。
吃過早飯在母親的督促下,上街去走走。雨早已停了,街上的行人來去匆匆。她不由地站在樹下看起這匆匆而過的人群來。步行的急急忙忙,騎腳踏車的飛馳而過,不管奔向哪裡,都是為著一個目的——為了自己家庭的幸福生活。
人人都有一個家,可是她的家在哪裡呢?她曾經視這個城市為自己的城市,為了它的解放,她和他們那些搞地下工作的同志曾經無私地奉獻了自己的青春,有的還奉獻了自己的生命。但是如今這個城市裡卻沒有了他們的立錐之地。他們前後加入“民青”的一些人多數都成了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了。有些人早已離開了這個城市到外地農場改造去了。
就在這個城市裡,就在這些馬路上,警車日夜呼嘯的黑暗年代裡,她冒著生命危險,接受地下組織交給的任務。她曾乘人不備在大街小巷裡貼傳單,也曾偽裝成農村來的小婦人,坐上叮噹響的白牌環城有軌電車,把那些由市解放委員會署名發出的各種信件投入各個角落的郵筒裡。其中也包括由她起草的,由同志們抄寫的給父親的信,當然也是以市解放委員會的名義發出的。內容是勸他不要跟著國民黨去臺灣,不要心神不安,要安心等待解放,立功贖罪等等。
父親每次接到這種信件時都驚慌失措,悄悄對母親說:“共產黨怎麼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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